各行其是(2/2)
世子妃果然不高兴,冷冷地盯着褚懂。
“鸡鸣狗盗,自己不尊重,谁也救不了你!”
褚懂结结巴巴说:“就……凑巧……我们……不对,是我……”
世子妃越听越恼,擡手示意他闭嘴。
春秧盯着她袖口,见到了发黄的一角,恍恍惚惚说:“她哭了。”
世子妃看向她,这眼神太利,春秧猛地回了神,老老实实跪下行礼,胡乱地说:“方才我做了个梦,梦见了远方的朋友。我哭了,伤心地走开,我看到我走了以后,她也哭了。”
世子妃倏地站起,擡起手看了一眼,又迅速放下,径直往外走,一面走一面说:“白芨,送他们过去,这会子该上那道九珍九藏了,小孩们爱吃。王妃若问起,就说是我留他们说话,误了时辰。”
“是!”
褚懂吃惊得不得了,拉起春秧,正要说话,又听世子妃在院里说:“先打二十板子,就在这院里打。我这会子抽不开身,未初二刻我亲自来点数。东西齐了,姑且信你一回,仍旧当差。少一样,一家子都送去胡永那。凑巧缺那挖矿人,有要去的,只管闹。我的儿子,几时欠着你们了?”
褚懂激动得手都是颤的,春秧很慌,好在一切都混过去了。
白芨向前两步,回头躬身说:“世孙,粟姑娘,请吧。”
春秧安全回到娘身边,褚懂有了年岁,和她们不同席,被人送去了池对面。王妃果然盯着他,正要叫过来问话。世子妃匆匆赶来,一入场就说:“方才懂哥儿说他小叔叔爱吃这个,叫人多送一份过去。”
郡王也是男孩,但年纪还小,按理九月以前可以留在这边。王妃却早早地叫人送去了前边,可惜福王今日不知为何,幼子孙子,一个也不带,又叫人送了回来。世孙的座设在对面,那些官夫人也自觉让孩子跟过去作陪,这面只有他这一个男孩,不好临时添座,只好跟着去了对面。
方才还高兴褚懂顽劣跑开,留下儿子一人享受众星捧月,这会褚懂一来,果然围着的人,又朝他去了。王妃想发火,只是方蕴齐做事滴水不漏,她费尽心思也找不出茬来,只能恨恨地忍下。
世子妃留下,敬了几位要紧的人一杯,和她们客气一番。有侍女上前耳语,她面色不变,笑着道一声“失陪”,走开了。
褚邦等得不耐烦,起身往外走,刚迈出花厅,就有丫头冲出来跪在跟前,含羞带怯地半擡起头。
这都是老路数了,褚邦并不稀奇,站定打量。
眉毛弯若新月,鼻子小巧,可惜双眼大而无神,唇厚不娇。胸脯子鼓鼓的,肩背又太厚实。年纪太大,皮子没了年轻姑娘的鲜嫩。
中下之姿!
只一眼,褚邦便没了兴致,绕过她继续往外走。
天香知道机会只此一次,错过了,必要后悔一辈子。她心一横,扑过来抱住他的腿,疾声说:“世子爷别走,我有个大秘密要告诉您,事关世子妃。是要紧的事,还请您留步。”
褚邦对什么秘密没兴致,但他沉迷酒色,身子早就虚了,被这丫头拽住,一时竟挣不开。讨钱的事,不光彩,每回他都早早地把人留在了院子外。这院里到处有人,喊是能喊应的,只是他嫌恶心,撇嘴道:“哦?你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人,这样背着她捣鬼,不怕她伤心,不怕她恼?”
天香瞧见时机来了,赶忙挤出两滴泪,楚楚可怜道:“奴婢心里,一直怜着爷,恋着爷,实在是不忍心看您被人欺瞒,被人伤害。奴婢揣着这个秘密,日夜难安,今日斗胆……”
“废话真多,爱说不说。”
褚邦用力拽衣摆,天香抱得更牢了,慌忙说:“世子妃没心思伺候您,她每天夜里……夜里都找我……不是,是找丫头们伺候。奴婢誓死不从,要留着清白给……”
“嗤!”褚邦被这人蠢笑了,大声骂道,“稀奇了,你一个做丫头的,怪你主子不该让你伺候。一条贱命,心思倒高贵起来了。你要是个刚毅节烈的,不想伺候人,一头碰死了,那我敬你有骨气,少不得要赏你一副好板。可惜呀可惜……卷柏,滚进来!”
“不是,不是,世子爷,不是那样的伺候,是……”
天香松开手,着急忙慌去解衣襟。
这要是没有方才那一出,褚邦乐得赏一赏,这会哪有什么兴致,眯着眼,擡起脚就将人踹翻。
卷柏冲进来,天香忍着疼痛还在折腾衣裳,还要喊。褚邦懒得看她,气道:“这是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满嘴胡言乱语,拖出去,灌点药,送到庄上去。方才说不想伺候人呢,打发她伺候畜生去。”
“是!”
“爷,不是的,小姐她不爱男……”
跟来的兰香一大耳瓜子下去,她立刻捂了脸,疼得说不出话来。兰香收回手,笑道:“这丫头撞了邪,只有这一招能治。卷柏,劳烦你吩咐下去:她一发病,只管打,打得越重,见效越快。不要手软,这都是为了她好。”
卷柏见她似有话要说,爷身边有侧柏和荆芥跟着,已经出了院子。他便识趣地走远了,背过身去。
兰香蹲下来,笑盈盈地对上天香那双愤恨不甘的眼,擡手替她理了理衣襟,温温柔柔说:“小姐常说做人做事,千万不要积粘,干脆利落才不会留后患。”
“那魄雪淘气不服管教,打碎了如意玉瓶。”她弓起手指,似玩笑一般,在兰香眉心一弹,咯咯笑着说,“咻,从此乖乖巧巧,服服帖帖。”
猫儿好动,不小心打碎了主子常把玩的小玉瓶,主子一箭结果了它。那猫脑袋崩裂,一地的血水脑浆,是她和碧芰一点点擦净的,至今想起来都犯恶心。眼下不单恶心,还有惊恐——小姐知道了,事又没成,没人会护着她。她完了,完了!
褚邦绕过影壁,凑巧撞上了他久等不来的那位,当即笑道:“蕴齐,正要去找你呢。”
方蕴齐也笑,说:“今儿事多,回来晚了。那边你可去过了?”
“去了去了,答应你的事,我哪时都不会忘。爹忙着呢,没空跟我说话。那个……”
方蕴齐摘下腰间的荷包,上前两步,亲自帮他系上,十分贴心地说:“天热了,蚊虫扰人,这里边有我配的药,多少有点用,随身带着吧。”
荷包鼓鼓的,褚邦心里有数,大喜道:“好,你放心。对了,里边那丫头胆大包天,在我跟前造次,我打发她出去,不妨事吧?你这,要是少了伺候的人,我那院里多的是,只管过去挑,哪个都行。”
馋起来,如珍似宝。睡厌了,草芥不如。这就是男人!
方蕴齐笑道:“好,这些事,我自会调停。早些去吧,一会日头高起来,晒得皮肉疼。轿子闷人,别忘了打发他们去取冰。”
“行,我走了啊!”
方蕴齐点头,目送他走远了,收了笑,又在原地站了会。
卷柏拽了人往外来,一见了她,忙要行礼。方蕴齐摆手示意免了,笑盈盈地看了早已心死如灰的天香一眼,半个字不吐,转身就走。
天香浑身发软,卷柏不得不喊人过来帮把手,一路擡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