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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生辰(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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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不换书,那我们就想别的法子。上寡下孤,中间那位又是这样的身子,实在艰难。你在府里吃得开,要是碰上好机缘,多少替三婆说两句情,给她讨份好一点的差事。”

“她赶早倒完夜香,就能腾出空来照看家里一大一小,要是换了活计,反倒不便利了。”

“啊哟,是我想岔了,还是你想得周全。”

外边越来越热闹,李秀荣赶紧出来招待。春秧几人待在房里,由思儿和松秋伺候妆戴,粟骞过去帮他们画脸谱。

最先弄好的褚懂忍不住跑了出去,左手抓木马,右手高举漆了火焰纹的木剑,在人群里一番炫耀,大叫着自己的名号。

“我乃火焰将军山洞洞,贼子拿命来!”

大人们觉着好笑,小孩们只有羡慕的,眼巴巴地看着粟家那门,不知下一刻又要走出哪位横戈跃马的大将。

后头几个到底腼腆些,都装扮齐了,再牵着手一块往外走。别的都还好,正是戏里常有的打扮,独春秧一身红,脸上半边红半边黑,眉心还有个金色的虎头纹。这是妖吗?

吉时已到,锣鼓开场。

虎妖初来人间,闻香偷偷翻入栅栏后,咬伤了幼童。原该赶紧爬走的小乔冬瞧上了这张八卦脸,不仅不走,还伸手要抱。

底下哄堂大笑,春秧再做一鬼脸,乔二嫂在那边拿拨浪鼓勾他,总算把伤者“吓”走了。

虎妖得了意,再闯一家,这回遇上了邋遢老翁。鲁源内敛,畏手畏脚,正合了垂暮老人的颤颤巍巍。

虎妖张嘴一咬,随即大叫:“啊呀,我的牙!”

台下人皆笑。她捂着嘴,可怜巴巴唱:“这是怎么回事?方才还鲜嫩可口,这会干巴硌牙,这肉怕是晒坏了,不好吃不好吃。”

她一面唱,一面碎步往场外移。舞台一侧的火焰将军带着副将出巡,有人状告山中有恶虎伤人,求大人们相助。

火焰将军带着副将绕来绕去上山,先遇上了樵夫,便问他话。樵夫憨憨地答:“我日日上山砍柴,没有见过,大人们为何不到对面山上瞧瞧。”

将军正要走,乔副将劝道:“将军稍等,我再问两句。”

“可!”

“你说你日日上山砍柴,你的柴,你的刀呢?”

樵夫瞪大眼珠子,愣了两息,随即在身上一顿摸索,总算掏出来一把切香刀,傻傻地摊开手。

切香刀只有寸长的刃,如何能砍柴?

火焰将军见此,拔剑砍杀。樵夫猝不及防,缓缓倒下。有“呼呼”声刮过,一时间浓烟弥漫,在火焰剑挥动间,一个火红的身影若隐若现。

底下有孩子忍不住喊:“是春秧!”

“不对,是虎妖装的,快跑呀。”

不单小孩们悬着一颗心,大人们也被勾住了——方才看她下去了,而樵夫分明是春生扮的,怎么刹那间就消失不见,变成春秧了呢?

火焰将军与副将左右夹击,和现了真身的虎妖大战七七四十九回,终于拿下了她。

虎妖跪地,幽幽地叹:“这人间,我就不该来。”

她妖目圆瞪,雾蒙蒙中,火焰将军用手一抹,她这满脸的红和黑竟然褪了,那虎头纹也没了,只留下一张眉心带胭脂记的小孩脸。

虽听说过别的地方有变脸的戏,到底不曾亲见,大人们都忍不住往台前挤,想看个究竟。

冠珠扮演的观音娘娘踩着金边祥云现身,细说原委。原来女孩是好的,只是被恶毒的虎妖附了身。观音娘娘拈起柳枝,散下甘露,又说如今妖已除,往后平顺安良,再不会被妨碍。

戏演完了,小孩们都涌上台去。有人要看将军的剑;有人想看春秧再玩变脸;有人问她怎么突然冒了出来;还有人去翻小观音站过的云朵,刚翻开白棉布包就尖叫:“我就知道下边有轮子,你们看,你们看,我没说错吧?”

粟骞笑着问:“要不要上去坐坐?”

“要要要!”

都挤着要驾云,没法坐,三个孩子脚踩脚抱成一团站稳了。粟骞站在台子另一侧,用绳子缓缓将带轮的板拉过来,让他们欢喜乐一乐。被邀请来的孩子挨个玩一次,又有春秧揭秘台板的机关,烟一起,春生从洞里钻下去,换她爬上来,就这么简单。孩子们新奇,掀开板,上上下下,欢笑连天。

过会又玩平地龙舟赛——以春凳为船,三人一“舟”,齐心协力向前冲,赢的人,能得彩色龙纹纸一张。春秧腿短,跨坐之后脚没法着地,春生当龙头,乔夏当龙尾,两人合力擡着她跑,春秧笑着喊“快快快”。其他人有样学样,也把小的夹在中间玩,又笑又闹,输赢倒不重要了。

徐茂贴着院墙蹲下,尽管心里煎熬,仍耐心等着。从前两家挨着,他和春秧最要好,后来多了个春生,他得往后让一让。再后来,粟家搬到隔壁,他被书本缠住,春秧身边又有了闹腾的乔夏。如今不仅多一个尊贵的褚懂,还多了一大堆的男孩女孩,最要紧的是两人之间,隔了一个顽固不化的娘。他收了贴,不知多欢喜,早起就想来。巧的是先生家有事,今日不讲学,他娘要去交绣活,本该有机会的。可娘出门前将房门锁死了,好在他爹看不过眼,让他跑去灶房,从窄窗把他拉了出来。

“去吧,人都去了,就咱们不去,说不过去,只怕要得罪人。茂哥儿,你娘她……她不容易,你要听她的话。”

徐茂并不想忤逆,可心里实在难受。

他不想念这些干巴巴的书,想跟春秧他们一起笑笑闹闹,那才有意思呢。娘说读了书就高人一等,将来更是了不得,可小伙伴们并不喜欢他读的那些书。他们嘲笑他跟个吹火筒似的,只知道呼呼呼。他也不想乎,可书上就是这么写的,夫子就是这么教的,要是漏了字,那是要挨罚的。

“茂哥儿来了呀,走,跟叔一块进去。”

粟骞抽空出来,将这可怜孩子领进去。跨门槛时,他笑着提醒:“你是男孩,是男子汉大丈夫,又读了书,要有自己的主意,不要光听别人说。你看过骷髅戏吗?”

看过,如今他就是娘手里的傀儡:卯初要起,先读书再洗漱,辰初进食,她让吃什么就吃什么,辰初一刻夫子进门,学到脑袋昏昏,午后入夜亦是如此,就连便溺都有时限。

他拉住粟骞,心烦意乱地解释:“我娘从前才貌双全,是最好的姑娘,如今晨兴夜寐,克勤克俭,十分清苦。她……”

粟骞笑着逗他:“你娘过得不好,那是你爹不争气,她不督促你爹上进,怎么怪上了你?你才多大,双亲俱在,哪里就到了肩负重任的时候?”

“啊?可先生说读书要趁早:读书勤乃有,不勤腹中虚。”

“读书是好事,但不是全部的事,不要读呆了。光读书不吃饭,真腹中虚;从早读到晚,一日不得闲,世事不管,不知悲欢离合,这辈子都是虚的;学了东西,只理会不践行,学识也是虚的。”

徐茂愣住。粟骞接着说:“我问你,点着的干柴,塞进灶里,很快熄了,怎么解?”

书上没写!徐茂胡乱答:“换一根再试。”

粟骞笑,说:“还会熄。清一清灶膛,用吹火筒吹一吹,做饭炒菜,真呼呼好过空乎乎。”

徐茂又恼又尴尬,粟骞出了气,大度地抱起他,往孩子堆里一放,特意帮他解释:“春秧,茂哥儿有事外出了,特意赶回来贺你。”

徐茂脸热,春秧欢喜,从腰间将塞得鼓鼓囊囊的荷包摘下来,递给他,笑眯眯地说:“这是特地给你留的。走,看鱼去。”

徐茂没动,左手攥着荷包,右手探进怀里,掏出来一个小册子,结结巴巴说:“我……我给给……给你画的。”

春秧接过来,兴冲冲翻开,高兴得直叫。

“这是我们家‘不要命’,茂哥儿,你画得真好,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抿着嘴,上前抱了他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将册子收起来,拉着他的手,带他去看爹从王府钓来的锦鲤。

褚懂远远地看着,倒没有多少不高兴——我山洞洞,是斩妖除魔的大将军呢,将来要征战天下,才不会跟小孩子争这点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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