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腥味3(2/2)
这是岛国的歌舞伎。
“外来人……“
“岛沉没……”
“外来人……”
“鱼腥味……”
“人腥味……”
“炖一锅……”
她眼里的泪水越来越多,声音也开始尖细刺耳,斑驳的妆面,让路漫漫想起了坠海的静子。
眼见着,歌舞伎试图戳破渔网,将那张惨白的大脸贴上去,五官在渔网上挤变了形。
好死不活,路漫漫呢喃了句“丝袜套头”。
刚想要站起来帮忙的伊淮动作一僵,又坐回原处。
路漫漫手里的煤油灯靠得更近了些,都快要烧到渔网也不肯收手。
歌舞伎见灼热袭来,“吱吱吱”的低声嚎叫。
“这位大半夜不睡觉,喜欢听墙角的朋友,请问你认识静子么?”
路漫漫好言相问。
可歌舞伎非但没有听明白,嘴里嚷嚷着之前的话语,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大声,好像要把所有人吵醒。
“是触犯规则了么?”
路漫漫下意识去看老板铃铛上的时间。
“还没有到12点。”伊淮提醒。
路漫漫再次用煤油灯吓唬:“你要是不说,我就一把火烧掉你的头发。”
歌舞伎虽然长得奇怪,出行不太检点,浑身上下看得过去的只有那头板板整整涂了发油的兵库髻。
伊淮挑挑眉,有点意思。
但小员工也仅仅是吓唬,并不会真做吧……
饶是这么想着。
渔网突然燃起烧焦的味道,因为涂了发油,歌舞伎的头发瞬间着了火,正当耳边即将传出撕心裂肺的怒吼声时——
一盆水从路漫漫身后泼了出去,正好浇在了歌舞伎的头上,硬生生把它的吼叫给吓没了。
“啪嗒”
歌舞伎扒住石窗沿边的手突然松开,整个人掉了下去,重重摔在石头上的声音异常响。
“她是个孕妇!”路漫漫急了,探头往下看。
只见歌舞伎不死心的攀着山壁又向上爬,虽然平面与洞xue的上下距离不足两米,但这样来来回回,也不是一个孕妇能搞定的。
如此可见。
“她是线索,12点来的才是误触规则索命的鬼。”
路漫漫下了定义。
怪物和鬼,凶夜里的两种名词,其存在模式不一样。
怪物是带着线索的,类似与npc,就像是村长一家人,甚至是所见之处所有活物都算是怪物,比如木屿私立高中带着线索的幸存者也是未死的怪物。
鬼则是剧情中枉死的鬼,或者是自杀的厉鬼,这种带着怨气留存在表世界无法离开的统称为会索玩家命的鬼魂。
歌舞伎努力向上爬,努力再努力给他们玩家送线索指引。
她很委屈的扭动着大肚腩,爬呀爬呀,好不容易够到了窗户边,眼里怕怕的看着火女和水男,可怜巴巴的说出台词:
“外来人……“
“岛沉没……”
“外来人……”
“鱼腥味……”
“人腥味……”
“炖一锅……”
好怕下一秒又被举煤油灯烧头发啊……
呜呜呜呜。
歌舞伎仰着头,磨破的手指钩在渔网上。
伊淮已经坐回了椅子上,他闭上眼睛,非礼勿视。
路漫漫向她伸手:“进来。”
——啊?
“进来啊。”
——啊啊啊啊?
煤油灯靠近,路漫漫想看看是不是歌舞伎被烧坏脑子了。
“规则禁止你进村长家的屋子?”路漫漫干脆问道。
歌舞伎缩了缩脖子,她的任务台词就是趴在玩家窗边说完两遍台词就继续下一个……
路漫漫见歌舞伎没有拒绝,然后从屋子里扯出一块布,披在了歌舞伎身上,再次向她伸出手:“进来。”
内什么。
台词是。
得赶紧说。
不然凶夜会说她打工偷懒的。
“我肚子……”
路漫漫一怔,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撕烂渔网,抓着歌舞伎就往屋里拽,甚至边拽边求助:“老板,她肚子疼,快拽上来看看胎儿有没有事。”
伊淮闭着眼睛搭了把手。
歌舞伎出现在藤原村长家。
这下完了。
披着麻布的歌舞伎瑟瑟发抖,怎么这次的玩家和之前的都不一样啊啊啊啊啊……
歌舞伎自闭中。
屋内静悄悄的。
石窗外的渔网破了好大一个洞,海风开始往里倒灌。
“我之前做过护工,多少也懂点,我帮你检查一下肚子里的胎儿。”路漫漫准备上手看看胎位。
结果歌舞伎,猛地一缩,竟然开始啜泣起来。
“我肚子里的孩子……父亲……父亲不知是谁……歌舞伎……生育工具……二月二……呜呜呜呜呜……河童……”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路漫漫哀叹道:“你是不是想说,肚子里这个孩子的父亲不知道是谁,你们歌舞伎沦落为月落村的生育工具,就是为了能够在明年二月二来临前将孩子送亲给河童?”
歌舞伎狂点脑袋。
心里哭得更厉害了。
台词没说完竟然被玩家说了出来……
凶夜要克扣她的小零食,可她还是个刚诞生的宝宝啊!上一轮的歌舞伎休班才换成了她,说这只是个小角色,千万不要害怕,而且玩家很笨又胆小吓唬完就能休班了。
现在偏偏沦为了待宰的羔羊。
歌舞伎哭得浑身抽搐。
伊淮烦躁的头疼,他伸手打断:“路漫漫,我送你的黑色耳塞,带了么?”
路漫漫震惊:“那玩意还能带出去呢?”
“算了,你衣服都换了,问也白问。”
“等一下。”路漫漫从裤子里掏掏,果然手里有两颗黑色软塞,她放在伊淮手里,“好神奇。”
伊淮带上耳塞,重新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路漫漫继续问歌舞伎:“像你们这样的歌舞伎,村里有几个?”
歌舞伎想了想,比了个五。
“算上静子么?”
歌舞伎摇摇头。
“不算静子是五个人,现在怀孕的有几个?”
歌舞伎伸出5个手指。
“你知道村长的儿子藤原千花吗?”
听到村长两个字,歌舞伎皱起眉头,似乎有什么东西阻止,她无法说出口。
“看来是知道的,所以这一切都是村长搞的鬼么?”
歌舞伎摇摇头又点点头。
“嗯……我换个问法,如果驱邪不成功,有人会成为千花的替品献祭给河童对么?”
歌舞伎眼里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妆容哭得都脱掉了,露出一张四方脸,虽然眉毛被踢掉了,但也算得上良家妇女,或许没那么好看就是了。
她抓住路漫漫的手,用力握紧。
心里一万个‘窝草’飞过,终于到了这句台词了。
“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吧!!!”
路漫漫不敢保证真的可以救回来。
但自己要是不答应。
面前的这位歌舞伎就不停的重复这句话,然后磕头,把头都磕肿了也不肯停下,下巴上挂满了泪珠,刚披上的麻布都被打湿了。
“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吧!”
“求求你们了……救救我的孩子吧……”
“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吧!”
“算我求你了,救救他吧……”
就这样一遍又一遍的不停洗脑。
路漫漫指了指窗户口:“去吧,我尽力而为。”
歌舞伎听到答复后,“嗖嗖”一下跑没影了,完全不像身怀六甲的孕妇。
路漫漫看着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的歌舞伎,陷入了沉思。
“回神。”
伊淮睁开眼睛,他一条腿搭在地上,另一条腿屈膝,双手靠拢在膝盖上。
“套出话来了?”
路漫漫坐在他对面,不禁蹙眉:“主线任务解救歌舞伎的孩子。”
如果孩子死了,主线任务,无。
但明年的二月二,哪里会这么快来临???
可怜的歌舞伎,可怜的生育机器,可怜的孩子要成为村民孩子的替代品。
路漫漫不一会儿又听见了隔壁房间胖子的哀嚎声,然后是柏雪一手肘敲晕胖子倒地的声音,紧接着是方如低低哭泣的声音,许巍无旁边安慰,两人相拥入眠。
“你也睡吧。”伊淮把耳塞取下来,扔到草席上,“戴上睡。”
路漫漫表情有些不自然,她佯装没事人一样拿起了耳塞,然后快速带到耳朵里,堵住从三号房间传来的呻*吟声。
当晚。
路漫漫就做了个梦,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她梦见了专门吃漂亮小孩的河童,生活在河里的妖怪偏偏跑进了海域,蛊惑村民献祭小孩,然后吸取他们的精力,吞掉内脏。
家里有小孩的家长把孩子锁在家里,仍然逃不过河童娶亲的诅咒。
如果每年二月二不供奉祭品,泥沼之地种不出可以饱腹的粮食,临海靠捕鱼为业的村民将会被活活饿死。
画面一转。
不对,怎么这个身材矮小像乌龟的河童看见新娘子是女人后,竟然哭了,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它将女子放在汽船上,安稳的送她们回家。
路漫漫在梦境中揉了揉眼睛,十个女人,一共有十个女人盛着汽船回到码头,最后下来的那位女子身材匀称不高,四方大脸。
……是今晚来的歌舞伎!
画面再次跳转。
这次运送到汽船上的是残疾男性,有的失去一只眼睛,有的断了条腿,甚至船上还有许多年迈的老头,他们连走都走不动,被村民扛着上了船。
河童等来一堆废品。
气怒之下手撕了这些人,回到码头,船上到处都是碎肉和白骨,原木色的骨架被染成了血红。
画面继续跳转……
她听到了低哼,听到汗水掉落在草席的上,光影闪过一起一伏的明暗交替。
紧接着呼吸加快,高速律动的消音,女子微微歪头,露出方如娇红的脸蛋。
路漫漫不安起来。
在梦里,方如的视线由迷离变得恶毒,嘴角勾起阴恻恻的笑容。
伊淮偏头,看向做噩梦的路漫漫,走过来。转而悄悄蹲在草席旁边,将被单往上拉了拉。
他没有出声,漆黑的眼眸一动不动地望着,嘴角绷紧,眉头微微皱起来。
煤油灯昏黄的光照下。
细长的手指往前伸了伸。
他轻轻拍拍她的肩膀。
然后举起双手对自己为何做出这番动作表示不解。
但似乎就是这样的靠近,做噩梦的路漫漫渐渐平息了下来,呼吸也不在急促,身体放松,又回归平常那副时而温温柔柔,时而张牙舞爪,时而机警聪慧的模样。
伊淮嘴角一翘,又在她身上拍了两下,眸子闪过异光。
弟弟说的没有错。
对付噩梦的最好办法就是轻轻安抚,以柔克刚。
他的笑容加深,渐渐变成了讥诮,可惜,弟弟已经不在了,连灵魂都碎得七零八落。
伊淮收回手,盯着路漫漫。
眸子缓慢地转了一下。
“你当真有这么厉害吗?”
12点整。
伊淮睁开眼睛,他仔细环伺着窗外的环境,这时月亮从海里升起,高高坠在上空,海水大面积退潮,日伪岛整座岛屿从海中显现出来。
门外再无动静。
今晚算是个平安夜吧。
表世界,仍然未开启。
第二天醒来,路漫漫推开了房门,大家都在客厅用早餐。
篝火上架着烤鱼。
鱼很大一只,扁扁的,眼睛一大一小生长在身体一侧,大的那只像极了村长当初描述新海空在皮肤下冒出的透明水泡,小的那只鱼眼睛是红色的。
路漫漫忍不住呕了几口。
想起昨晚满船舱的血迹和碎肉,确实没什么食欲。
方如似是故意的,她割下鱼肉,放在石碗里:“漫漫,这是藤原村长不到五点起来给咱们打捞上来的鱼,我记得你最喜欢吃海鲜了。”
有么?
她喜欢吃海鲜?
是不是记错了啊!
可这条鱼,看上去就不正常,怎么在场的人吃的津津有味呢?
路漫漫摆了摆手:“刚起来,肚子还不饿。”
可方如才不管,只当是路漫漫不好意思:“没事的,当着男人的面就不敢大口干饭了么?”说着以身作则吃掉鱼肉,赞叹道,“没有刺的,漫漫,味道很鲜美噢!”
鲜、美……
鱼肉靠近时,她鼻子闻到了一股难掩的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