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祁飞尘（1/2）
番外一 祁飞尘
“姐姐？”
幽暗的走廊，没有一丝一毫的灯光。幼小的男孩走在冰冷的木质地板上，他浑身瑟缩，恐惧万分，只能一声一声呼唤着自己的至亲。
“姐姐？”
“你在哪里啊……姐姐？”
男孩的声音染上了哭腔，可即便他再怎么呼唤，“姐姐”也始终没有出现。
突然，走廊的尽头出现了一扇小门。那扇小门微微打开，从里面透出一点光亮。男孩顿时很惊喜，他飞快跑向那扇门，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激起阵阵回音。
“姐姐！姐姐！”
他坚信，他的姐姐，一定就在那扇门后！
快了，就快要见到姐姐了。
男孩终于靠近了那扇门，他轻轻推门，然后，看到了门后的场景。
他确实找到了自己的姐姐。
只是，姐姐的脑袋挂在绳套中，脸上没有任何血色。脚下是被踢翻的板凳，姐姐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缓慢摇摆晃动着。
“姐姐”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她的脑袋僵硬晃动了几下，对着男孩露出了一个扭曲至极的笑容。
“小尘，你来看姐姐啦？”
“啊！！！”
祁飞尘从噩梦中惊醒，呼吸急促。
他好像做了什么特别真实的噩梦，可是梦醒之时，却什么都回忆不起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凭着本能，祁飞尘觉得这个噩梦非同一般。可是无论他再怎么努力，都想不起梦中发生的事情哪怕一丝一毫。
祁飞尘捂着额头，神色痛苦。就在这时，他突然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裹。
“又做噩梦了，小尘？”
“姐……”
祁飞尘闭上眼，努力感受着属于姐姐的温度。
只有这样，他才能确认姐姐还留在自己身边。
“姐……别离开我，姐姐……”
祁家这一代家主祁元洲，乃是向阳市首富，名下产业遍布，早已渗透进向阳市的方方面面。传闻祁家家主黑白两道通吃，在各种圈子都混得如鱼得水。
作为祁元洲的小儿子，祁飞尘也是祁元洲唯一的儿子。当然，只是明面上“唯一的儿子”，至于祁老头在外面有没有私生子，这时的祁飞尘并不关心，也没空关心。
祁家有着“祖训”，只有男人才能继承家业。这虽然在外人看来已经是糟粕，但却被祁家人奉为圭臬。祁飞尘的姐姐出生后，也并没有受到家人重视，直到祁飞尘出生——
祁飞尘，他是祁家未来的继承人，是人人艳羡的对象。可对于祁飞尘本人来说，这一切真的像外人看上去那么美好吗？
“啊……元洲……轻一点……”
父亲房间中传来娇媚的女声，这个声音，祁飞尘从未听过。它不属于母亲，也不属于以往父亲带回来的任何一个人。
“姐，爸又带新女人回来了。”幼小的祁飞尘声音冷漠，似乎对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了，“他真的不知道收敛一点吗？妈妈她还在家呢……”
“嘘，小尘，不要说了。”姐姐捂住了祁飞尘的嘴，在他耳边轻道，“别让父亲听到，否则他又会打你了。”
“姐姐不想看到小尘再受伤了，忍忍吧，我们忍忍吧……”
姐姐跟往常一样，轻轻抱住了祁飞尘。祁飞尘回抱住姐姐，他闭上双眼，不再言语。
只有在姐姐身边，他才能真正安心。
没有人知道，祁飞尘的家庭有多么糟糕。他的父母没有感情，只是因为商业联姻而走到一起。婚后，他们就像完成任务一般生下了两个孩子，然后便开始各玩各的。
祁元洲，是祁飞尘最厌恶的那种人。在他眼里，父亲只是在外人眼中装得人模狗样，私底下的他，说好听点那叫风流不羁，说难听点，那就是个人渣。
至于母亲……可能比祁元洲要好一点，但也真的只是一点。她生下祁飞尘后，好像终于完成了什么任务一样如蒙大赦，直接在养好身体后拎包走人，去世界各地游玩，全然忘记自己还有两个孩子。
凭良心讲，祁飞尘觉得母亲有资格选择她想要的生活方式。但是他也清楚地知道，母亲选择常年远离这个家，是因为她不爱父亲，也不爱自己和姐姐。婚姻对她，更多的是枷锁，是为了双方家族脸面才去维系的。虽然他们维系婚姻的方式，只是不让那个红本子变成绿本子而已。
但很奇怪，祁飞尘并不恨母亲。可能是因为母亲把“不爱他”已经写在了脸上，而那个的父亲，又是那么自私于伪善。他借着所谓“父亲”的身份，肆无忌惮地伤害着祁飞尘与姐姐。
祁飞尘不记得从小到大父亲打骂过自己多少次，而管教的理由也很可笑，要么是祁飞尘写错了一个字，要么是祁飞尘在学校交的朋友不顺他的心，甚至是祁飞尘出门先迈的左脚……诸如此类，已经数不清了。
“爱”在这个所谓的豪门家族里，是多么奢侈的一个词。
但还好，他还有姐姐——祁明镜。
姐姐，一直在尽她所能，给予了祁飞尘所有的爱。在祁飞尘心里，只有姐姐才是自己的亲人。
祁飞尘并不在乎父亲的打骂，母亲的忽视。反正，他有姐姐。
——只要姐姐一直在他身边就好了。
“小尘，快收拾，王叔已经在外面等着了！”祁飞尘的卧室门口，传来祁明镜催促的声音，“这次我们要去外面住好一阵，可不能马虎了！”
“知道了姐！所有东西我都带好了！”祁飞尘一边穿着外套，一边回应祁明镜。
他的那位父亲为了彰显自己的存在感，给刚上小学的祁飞尘找了许多老师，说是要培养他的兴趣。
“身为祁家未来的继承人，我祁元洲的儿子，就是要方方面面做到最好！”那个时候，他爹好像是这样说的？
当然，并不是给祁飞尘找了老师，祁飞尘就愿意学。什么绘画乐器，祁飞尘可以说是没有半点天赋，唯独对武术情有独钟。他爹一看，习武可也行，说出去有面子，便请来了有名的大师王羽来教导祁飞尘。
而祁飞尘也没想到，在未来的许多年里。王羽师傅会成为他心目中，地位仅次于祁明镜的亲人。
这一次，王羽要带着祁飞尘和祁明镜去山里住半个月。也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教导祁飞尘，顺便让姐弟俩散散心。
从到祁家那天起，王羽就对姐弟俩的处境心知肚明。王羽没有孩子，看到这对不被家人宠爱的姐弟后心里也是很不舒服，便努力尽自己所能对他们更好一点。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与祁家姐弟相处的时间，比他们亲生父母还要长。
祁元洲很信任王羽，毕竟王羽也算声名在外。更何况王羽还可以帮他带孩子，省去一桩烦心事，何乐而不为呢？
今天，也是王羽开车，把祁飞尘和祁明镜接到他山里的私宅。王羽未婚，又是知名的大师，这些年攒下的钱也不少。当然，跟祁家这样的大财团肯定是完全没法比的。
车上，祁飞尘看着不断倒退的景色，忍不住问道：“师父，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啊？”
“还早着呢，你老实一点别乱动。”王羽随口应道，“困的话，就多睡一会儿。”
“噢。”祁飞尘闻言，便闭上双眼开始闭目养神。祁明镜见他这样，也是有些担心：“小尘你是不是晕车了，要不要吃颗糖？”
“不用，我没事，姐你也歇会儿吧。”祁飞尘道。
祁明镜闻言，这才心下稍安。不知不觉，竟也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王羽的声音传来，二人这才悠悠转醒。现在大约是中午，日头正足。祁飞尘被阳光晃得有些睁不开眼，待他双眼适应光线，祁飞尘终于下车，等他看到小屋周边的环境时，饶是他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也止不住赞叹。
在他们面前，是一座三层小屋。小屋旁边是一处水潭，上边是瀑布，下边是溪流。水潭前还有一座木桥，可以通往溪流另一边的树林。
“师父！你选的这地方真带劲！一看就很适合养老！”祁飞尘站在木桥边，看向脚下的潺潺溪流，“夸赞”着自家师父的眼光。
“臭小子，对你师父尊敬一点。你师父我还不到四十，没到养老的年纪！”王羽呵斥了祁飞尘几句，又转身过来面对祁明镜。
“明镜啊，这栋房子的地下有一个书库，里面放了不少我这些年收集到的藏书。前阵子我把那些书拿出来晒过了，你若是觉得无聊就去到书库里，那里的书你可以随便看。”
“谢谢王叔。”祁明镜腼腆一笑，“没想到，王叔还记得我喜欢看书。”
王羽摸了摸祁明镜的头，笑道：“傻孩子，你们俩喜欢啥，我心里都清楚。以后在叔面前不用这么拘谨，想说什么尽管说，就像飞尘那样。”
“说起来，飞尘他……”王羽话音未落，就听到身后传来扑通一声，原来是祁飞尘跳到了小溪里。
“飞尘！你个小兔崽子！真不怕着凉啊！赶紧给我出来！”
王羽撸起袖子，准备去把玩疯了的祁飞尘抓回来。祁明镜看着这一幕，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果然还是在王叔身边，才最轻松啊……”祁明镜喃喃道，“这样的日子，如果能持续得久一点，该多好啊……”
这日，王羽带祁飞尘来到了树林深处的一块空地上，两人照例操练了一番。等到祁飞尘有些精疲力尽，提出要休息时，王羽终于说道：
“飞尘，你知道你的招数还差点什么吗？”
“什么？”祁飞尘灌了一大口水，随口问道。
“你的心不够静。”王羽轻轻说。
“如果你能够静下心来，你在武学上的造诣，一定会更上一层楼。”
祁飞尘闻言，却是忍不住笑了。
“是啊，师父说的对。很多时候，我确实静不下心来。”祁飞尘累了，直接往地上一坐，“虽然这么说，师父你可能又要骂我。但我是祁家未来的继承人，是要去混商场的。不像师父你可以这么潇洒自由，我在武学上其实混不混得出名堂都不要紧，反正我爹他也不在乎。”
“我真没必要太努力啊，反正都没意义。商场上那些人，可不会因为你拳脚了得就对你手下留情，反正他们有钱，可以雇一堆拳脚了得的打手为他们服务。”
王羽看着祁飞尘，也是有些无奈。
“你这孩子！唉……行吧，你说的，其实也有道理。武义这东西，若真想炼至巅峰，是需要用一生时间投入其中的。很多事确实由不得人，也不怪你。”
“但是。”王羽话音未落，突然一个箭步向前，对着祁飞尘发难！祁飞尘躲闪不及，直接被击倒在地。这一下摔得他有点懵，只是下意识问道：
“师父，你干嘛啊？”
然而王羽确实不答，趁着祁飞尘还没站稳的功夫，又是朝他来了一记飞踢。这下祁飞尘直接飞出几米开外，喉头一股腥甜传来。他心道不妙，师父这次好像是认真的。
王羽看着他，也没做进一步攻击，而是解释道：
“飞尘，虽然因为一些客观原因，你很可能没机会把这身功夫练到极致。那么，为师就教你一些对你而言更有用的技巧。”
“啊？”祁飞尘不解，他一边后撤一边招架，“什么技巧，难道是挨揍吗？”
“去，都被打成那样了还皮？我教你的是在战斗中随机应变的本事，你练武，总归是要用的，不然就只是些花架子而已。将来若是真有人袭击你，你也有了反击的手段。你就算请一百个保镖，他们也不见得真是对你忠心耿耿，关键时候，还得靠自己知道吗？”
王羽说着，突然话锋一转——
“当然，如果对方使用的是热武器……那你就自认倒霉吧。”
祁飞尘嘴角一抽：“师父你还真是现实啊。”
王羽微微一笑，又是突然发难。这一下，祁飞尘又被打趴下。
“而为师教你的第一点就是——永远不要放松警惕！”
……就这样，祁飞尘又遭到了王羽的一顿毒打。不过，越是打到后头，祁飞尘就越觉得自己应对更自如。看来师父有一点还是没错的——越是这样被揍，进步越快。
直到最后，两人都是筋疲力尽，方才归家。而一到家，祁明镜就准备好了晚饭——这段时间，除了王羽，就数祁明镜做饭次数最多。
“王叔，小尘，累了吧？赶紧歇一会儿吃饭吧。”祁明镜柔声说着。
“嗯！”祁飞尘夸张地吸了一口气，“还是姐姐做的饭香！”
王羽闻言，又是和祁飞尘一番斗嘴。整个房间里都充满着轻松的氛围，可能大家都希望，时间能这么持续下去。
只是半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假期结束了，祁飞尘和祁明镜，就又回到了那个令他们感到窒息的家中。
之后，生活便这么按部就班地进行了下去。祁家姐弟的校园生活也还算平静，直到那一天——
那个时候，祁飞尘初中，祁明镜高中。祁明镜知道祁飞尘依赖自己，所以每天放学后，都会跟着司机一起去接祁飞尘。除非时间真的太晚了，否则祁明镜风雨无阻。
只是这一天，注定是不顺的一天。
这一天，祁明镜照例去接祁飞尘。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祁飞尘似乎被耽搁了。祁明镜看着校门口人来人往，却始终没有祁飞尘的身影，也是等得有些心焦。
“怎么回事？怎么还没出来？”
隔着一条马路，祁明镜来回踱步。好在祁飞尘并没有让她等太久，在两分钟后便从教学楼走了出来。
看到祁飞尘，祁明镜终于长出一口气。她踏上人行道，想去对面找祁飞尘。
变故，就在这时发生。
一辆失控的轿车横冲直闯，根本不顾信号灯和斑马线，就这么直直朝着校门口撞过来！而好巧不巧，祁明镜刚好到了门口。祁飞尘看到那辆车朝着姐姐冲去，顿时心脏紧缩。
“姐！快走！”
那一瞬间，祁飞尘脑海一片空白。他只凭着本能，用此生做快的速度冲到了祁明镜身边，把她狠狠推开。
砰——！！！
一声巨响过后，祁明镜看着眼前的景象，只觉得天要塌了。
“小尘！！！”
“不是让你照看好他吗？！你就是这么看你弟弟的？！”医院走廊里，祁元洲一巴掌打在祁明镜脸上。任凭医生怎么劝，都拦不住他。
“那可是我唯一的儿子！他要真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整个祁家怎么办？！啊？！你怎么就能让他被车撞？啊？！”
祁明镜捂着脸，眼里蓄满了泪水，看起来非常委屈：“当时那车车速那么快，如果不是小尘出来把我推开，我可能……”
祁飞尘练武多年，身子骨底子比祁明镜要好太多。他反应很快，一下子就推开了祁明镜。
祁元洲闻言，却是又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眼睛瞎吗？！你不会自己躲吗？！非得让他来救你？！我真的是，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赔钱玩意！废物！一点小事都做不好，我真是……”
“那个，两位病人家属。”医生出现，打断了这对父女的争吵，“病人的手术很顺利，他现在应该已经苏醒了，你们要不要进去看一看……”
“我去看。”祁明镜毫不犹豫接了下来，直接朝病房走去。祁元洲看着她的背影骂了两句，又跟医生沟通起来。
“小尘！”祁明镜走进病房，果然看到祁飞尘苏醒过来。他的面色有些苍白，但看到祁明镜，还是露出了笑容。
“姐！”
祁明镜走到病床前，看着祁飞尘受伤的胳膊，一脸忧心忡忡。
“没事的姐，我就是胳膊骨折了，看着吓人，其实没什么事。内脏也没受伤，医生都说了，我身体素质好着呢！”祁飞尘把打了石膏的手臂展示给祁明镜看，突然他又想到什么，赶紧问道：“姐？你没受伤吧？你脸上是怎么回事？是那时候的擦伤吗？”
祁明镜一怔，赶紧捂住脸，含糊道：“嗯，是擦伤，别担心，不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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