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太子3(1/2)
真假太子3
东宫有一座三层楼高的高台,从台上可以俯瞰到宫廷内外的景象,效仿前朝的形制,为太子观察、选拔人才所用。
溪微从九殷手下逃出来后,不想在他视线范围内停留,就逃也似的登上了这座高台。
此刻天阴了下来,并不十分炎热,反而有徐徐风吹,溪微就站在台子上静静地发呆。
台下,御道上的宫人们往来穿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领头的走在前面,寻常宫人走在后面,一队队的侍卫按照既定的轨迹巡逻。
只有溪微失了位置,像是一片雪花迷路在了茫茫大雪里。
溪微一生下来就被当作掌上明珠,拥有母后的疼爱、父皇的看重、太子之位、众人的爱护…
可是自从弟弟出生,一切都改变了,像是忽然换了一个季节,从万物明媚的春天步入日渐萧瑟的秋季,最终踏入了数九寒冬。
论相貌,弟弟长得更像皇上,论才智,弟弟又屡屡超过他这个大了五岁的哥哥。
弟弟样样都是好的,对他也是恭敬亲厚,从头到脚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虽然皇上没有明说,但溪微自己知道,皇上心里一定很后悔立他为太子。
更可怕的是,溪微经常从母后的眼神里看到后怕、恐惧的情绪,像是他的存在会让人害怕一样。
每次皇上到来的时候,溪微就冷眼看着皇上、母后和弟弟三个人聚在一起,其乐融融。
多余。
溪微知道自己是个多余的人,如果没有了自己,皇上就可以立他最喜爱的小儿子为太子,母妃的眼中也不会总是流露出担忧和害怕。
没有人直接地伤害他,可他心里就像破了个口子,日夜淌血。他总是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重新获得父母的宠爱,可以回到弟弟还没出生前的那些时光。
可惜时间不走回头路,时间如水一般奔流而去,将他一路带到了二十三岁,将他一路带到了那个惊人的真相面前,剥去了他的太子衣冠。
原来他并不是什么太子,他出现在宫廷之中,只是一个内监犯下的一个荒谬糊涂的罪过,一个令皇家蒙羞的错误。
如今皇上将他贬为贱民,二皇子又让他做他的伴读。
而就在刚才,二皇子又亲口要他做他的男宠。
男宠。
溪微从未想过这会是自己的身份。
他望着茫茫的天,只在想一个问题。
他究竟是谁?他又可以是谁?
望着这无垠无际的天,重重叠叠的楼檐,溪微有种跳下去一了百了的冲动。
这混乱又不堪的一生,是否早结束早好?
“风越来越大了,公子还是下来吧。”禁卫的声音传入溪微的耳中。
溪微瞥了他一眼,缓缓走了下去。
他现在被人看押,连自尽的机会都没有。
往后的日子,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晚饭的饭菜还算丰盛,听说是二皇子九殷特意为他备下的,还是按照先前做太子时的分例,还特意添了一大盆他爱吃的东坡肉。
溪微拿着筷子揣摩了一下人物的心理,刚刚遭遇剧变的废太子肯定是没什么食欲、吃不下什么东西的……但是这东坡肉看上去也太香了!
就吃两块吧,以后肯定还有得吃。
溪微这样想着,夹了两块在碗里,配着大米饭和凉拌野菜吃了几口,然后就把碗放着了。
谁知宫女并不收碗筷,只道:“太子殿下说了,公子若是不吃,那外面的人还以为是他苛待了公子,若是把人饿瘦了,更显得他不能容人似的。公子还是多吃一些吧,为了殿下的贤名,公子也要努力吃饭呀。”
溪微又看了两眼东坡肉,咽了咽口水,说了句:“哼,假惺惺。”
不识好歹的台词说完了,可以大吃特吃了。
溪微压着唇角的笑意,又吃了两碗米饭,把肉和菜都吃得见了底,这才喝了口新鲜的雨前龙井。
“这就是了,吃饱了才有力气侍候太子殿下,”宫女笑道:“殿下说了,入夜时要公子去书房侍候,公子就请准备着吧。”
溪微的茶差点吐出来:“咳咳……咳……”
墨九殷玩得也太大了。
这深更半夜把他叫过去,旁人能不多想么?
不过,以二皇子在宫中人心目中的形象,就算夜里让溪微进去侍候,大家也只会觉得是二皇子用功读书到深夜,让溪微帮忙磨墨去了……
口碑真的好重要。
入夜时分,果然有小黄门过来传话,要带溪微去书房。
溪微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起身去了,保护他的禁卫们依旧是一路相随,到了书房才被九殷屏退。
书房中灯烛亮堂,书桌上摆着许多书卷、策论,都是二皇子用功学习的痕迹。
这里曾经是溪微的书房,布局没有太大变化,溪微知道屏风后面其实还藏着一个小里间,里面有一张藤床,是专门供他午睡的。
在他和九殷关系和睦的时候,他还带着九殷来这里玩,玩累了就在里间一起睡,连外面的蝉鸣也不太吵人,朦朦胧胧地落在耳中倒也安谧。
那是最单纯的孩提时光,现在想来真的非常遥远,倒像是已经过了几辈子似的。
九殷在桌前写完最后一句话,将笔好生撂下,走到屋角的银盆里洗手,边洗手边说:“溪微,脱了衣服,到里间去。”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温柔好听,听在溪微耳中却像惊雷一般。
溪微像被雷打了一样站在原地不动。
九殷擦了擦手,回眸望向他:“怎么还不去?”
溪微望了他半晌,冷笑道:“你倒是不怕我咬死你。”
九殷本来就喜欢溪微,自然是越看越爱,连这句“咬死你”的狠话听上去都像是小毒蛇在吐信子。
“你可以试试。”九殷脱去了外衣,搭在衣架上。
溪微倒是真有点好奇,如果自己在和墨九殷上床的时候,咬在他喉咙上,一口将他咬死,这故事岂不是直接就结束了?
不过,想必墨九殷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毕竟武力值的差距在那里摆着。
九殷步步逼近,溪微脑中飞速想着逃走的方式。
“你当真要把我逼上绝路?”溪微又问道。
你当真要把这个故事变成霸道皇弟爱上我?
“显然。”九殷答得没有丝毫犹豫。
他是铁了心要走感情线,把这个争权夺利的故事改写成废太子的爱情篇章……
溪微打定了主意,终于朝其中一扇门跑去,寄希望于门没有锁上,他扑在门上,像笼中鸟一样被挡住了。
刚才出去的宫人听从二皇子的吩咐将门从外面锁上。
溪微回过身,靠在门上,九殷将手掌撑在门框,两人之间近得不像话。
成年之后,他们再未如此接近过,像是要贴上了似的。
“溪微,你害了我那么多次,也该让我一次了吧?”九殷定定地望着他。
说完这句话,九殷不禁有些失神。
小时候两兄弟一起玩,九殷总是赢得多,溪微就会不高兴地说:“你都赢了那么多次,怎么不能让我赢一次啊?”
于是九殷就让他赢,溪微又会说:“你让得也太明显了,没意思。”
那时候溪微还是尊荣无二的太子,娇气任性,却肯对他说真心话。
“休想!”
溪微趁着九殷分心,一个用力挣脱开了他的桎梏,去试第二扇门,然而就在溪微跑开的时候,他的脚步却踉跄了起来。
溪微的身形晃了晃,颓然欲倒,九殷连忙抱住了他,溪微闭着眼睛,已经昏了过去。
“你怎么了?”九殷原本阴狠的脸上盈满了关切,再不复方才威逼的样子,“溪微?”
九殷怀中的身子有些发热,他伸手去探溪微的额头,才发现溪微不知何时发了高烧。
“御医!快传御医!——”
东宫内传出太子急切的喊声。
溪微意识恍惚之间做了一个梦。
红色,满眼满天的红色,如同千万朵红莲绽放在他的东宫。
梦里他还穿着太子冠服,还是那个被父母捧在手心、被弟弟仰望的小太子。
他正躺在床上睡觉,可是寝宫里不知怎么着了火,房梁烧断了,一截截地掉落下来,砸在他的眼前,宫内的一切事物都卷入涛涛的火舌中,绸缎幔帐烧得十分绚烂好看。
必须要逃走!这样下去会被烧死在这里。
小溪微下床寻找出路,可哪里都是红彤彤的一片,还有滚滚的黑色浓烟,看不清东南西北。
“娘亲!——”小溪微叫喊着,可他的声音似乎也被火焰吞噬了,显得那么微弱。
“殷儿!殷儿!你在哪儿——”是母妃撕心裂肺的喊声。
“娘亲!”小溪微极力呼唤着母妃,可母妃却只喊了弟弟的名字,声音越来越远。
“娘亲,我走不出去!娘亲快来救我!咳咳……”小溪微已经被浓烟呛得流下了眼泪,连叫喊的力气也没有了。
他被围困在火海之中,像孤魂野鬼一般东游西荡,不知走到哪里,他终于在对面看见了母妃。
母妃正抱着小九殷,给他身上裹上被子,安慰地抚摸着他的头:“殷儿不怕,没事了,没事了……”
小溪微想要跑到母亲身边,可他面前倒着太多烧焦的房梁,火苗窜得很高,他跨不过去。
“娘亲!”小溪微又用尽全力喊了一声,这才终于吸引了母亲和弟弟的目光。
“救我——”小溪微向娘亲伸出了手。
然而,姝贵妃和二皇子愣在对面,用复杂的眼神望着他。
他们一定是看到他了,但是,如果让他就这样烧死在里面的话……
假太子的身份不会暴露。
二皇子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太子。
一切秘密都可以随着这场大火而湮灭……
火苗“腾!”地一声窜了起来,彻底挡住了娘亲和弟弟的身影。
“娘亲!救救我,求求你……呜呜……”
溪微是被吓醒的,醒来的时候脸上满是泪痕,还呜咽着在说梦话。
“溪微,我在这里,不怕……”
九殷抱着惊魂未定的溪微,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像每次娘亲哄着他们睡觉时一样。
溪微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抱着墨九殷,泪流不止,白天用来伪装自己的冷硬面具已经卸去,如今只剩柔软的脆弱。
“殿下,溪微公子恐怕是这几日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七情内伤,白天又吹了些风,内外交攻,因此受了风寒,需要悉心调养。”御医道。
“快去配药来。”九殷吩咐道。
“是。”
三名御医开了药方便回去抓药。
溪微哭得泪眼朦胧,缓缓醒过神来,看见自己抱着的人是九殷,赶忙放开了手,将他推开:“滚开!”
九殷无奈道:“白天那么厉害,现在又怕成这样,刚才还抱着我叫娘呢。”
溪微不与他理论,只靠在床边默默流泪。
这几日他受到的刺激太多了,一直没个发泄的出口,在别人面前还要装强硬,这会儿是没什么心气了。
“是我不好,不该逼你,”九殷见他可怜,态度也软下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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