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领凉州（2/2）

但先零部的羌人们并没心思去关注湛蓝的天空，去欣赏灿烂的云霞。他们的口中、鼻中、心中都只剩下了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血，浓重而热烈的血……属于先零种落的血。

谁又能想到呢？昨日还肆意驰骋、乐饮美酒的先零羌族人，今日就被夺去了骏马，卸去了刀剑，像最低贱的部落奴隶一样，满身狼狈地押跪在汉军之前。

谁又能想到！昔日那个驰骋凉州、不可一世的强盛部落，如今却被打得七零八落，只剩下地上这些零零散散的俘虏。

竟是覆灭于一夕之间！

有人赤红着双目，恶狠狠地盯向被汉军护卫在中心的身影。他吐去喉中的污血，一点一点地蠕动着身体，艰难地抽出藏在靴中的匕首。

他极轻极轻地用匕首划破了束缚自己的绳索，而后垂眉低眼，像最谦恭卑顺的奴隶一样跪在俘虏中间。

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那双玄色的军靴。

一步，两步……那双靴子离他越来越近了。

他拼尽全力起身，狞笑着握住匕首，不顾一切地冲向那个白衣银甲的身影。

“敌袭——”训练有素的亲卫队很快就亮出刀剑，将这名胆大包天的战俘当场格杀在地。

羌人俘虏很快就应声倒下。污血自口中汩汩流下时，也有粗俗下流的羌语，从这名将死之人的口中断断续续地溢出。

汉军不懂羌语，但却也知道这人肯定没说什么好话——他在侮辱我们的主帅！

愤怒的汉军不约而同地提起了手中的刀剑，随后更用力地刺下去。

暗藏匕首刺杀刘晞的俘虏很快便没了声息，但刘晞遇刺的事情却绝不会就此结束。

主帅遇刺可不是什么小事，何况这位还是当今品秩最高的骠骑将军，是朝中位比诸侯王的长公主。

地上那些还活着的俘虏迅速地低下头去，声嘶力竭地哭诉自己的无辜。

而看守俘虏的都尉则脸色严峻，飞快地跪地请罪，“末将失职，请将军降罪。”

刚刚遇刺的骠骑将军神色沉静，缓缓收剑入鞘。

她将目光落在跪地请罪的都尉身上。

军中得用的军官并不多，而眼前这人已能算其中翘楚。

这人应征入伍之后，便以作战勇武闻名军中，没多久便积攒下赫赫军功，从新兵一路晋升到都尉。

这样的晋升速度，自然引起了刘晞的关注，是以她对眼前这人颇有几分了解。

“你受命看押俘虏，却未查出此人暗藏兵器，确实失职。但今日一战，你斩首二十一人，又杀了一位先零的小统领，算是有功。”

那人闻言有些吃惊地擡起了头，近乎失礼地直视着骠骑将军的眼睛——像刘晞这样高高在上的贵人，竟然能对军中一个小小都尉的些许功绩如数家珍吗？

“马寿成？”她话中带了些询问的语气，可清亮的眼神中却满是笃定的笑意。

“末将在。”马腾愣了一会儿，旋即抱拳应道。

“以你今日之功，本该再次晋升为校尉。如今功过相抵，无罪亦无功。”

刘晞说完便点了掌管军法的军正，“这般处置，可于军法有违？”

“未曾。”军正连忙躬身回答。

“好。”刘晞浅笑着看向马腾，问道：“那我这般处置，你可有异议？”

“谢将军开恩。”马腾抱拳拜道。

刘晞温声将他扶起来，微微点头之后，便迈着步子进了自己的军帐，“去将先零部落的那位新首领带过来。”

先零部落的新首领很快就被人押进了刘晞的军帐。说是首领，可这人看上去也才十三四岁的年纪，脸上一派稚气。

新首领跪得很利索——因为那些心气高、跪得不利索的人都被刘晞杀了个干净。

若非先零贵族几乎被眼前人屠杀殆尽，他又怎么会凭着这一点微薄到几乎没有的血脉，被族人推为新的首领？

想到这里之后，他顿时汗湿衣衫，恭恭敬敬地俯下身去，操着那口一点儿也不标准的汉话向刘晞见礼：“丹木拜见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