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蔡琰(2/2)
在刘晞依次将众人介绍了一遍后,在场之人便十分客气地与自己未来的同僚寒暄了起来。
紧接着,井然有序的侍从便鱼贯而入,为主人宴请的宾客们布上精致的佳肴、香醇的美酒。
主客皆欢,和乐且湛。但几个博学多才的经学家聚在一起,又怎会少了论辩?
不一会儿,这几人便就着雒阳最近的今古文学之争,纷纷摆出了自己的见解与观点。
刘晞对这些文人间的辩争,向来不怎么感兴趣,便只是含笑陪席,并不搭话。
却没想到,她终究还是在“隔岸观火”时,被对面的火星子灼了衣衫。
郑玄看了看身边吵得火热的几人,又看了看那厢悠然自在、仿佛置身事外的长公主,暗戳戳地生了点祸水东引的心思,道:
“不知公主,是属今文派,还是古文派?”
郑玄兼采众家之长,早已超脱出今古文学的界限,而独自开创了自成一家的“郑学”,是以对几人的争辩并不怎么感兴趣。
奈何几位同僚的火气一个比一个大,他夹在中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便只好将长公主拖下水了。
此言一出,几人都停下话头,齐刷刷地望向刘晞,沉默地等着她的答案。
郑玄终于得了清净,默默向刘晞忏悔一瞬,然后低下头去。
在众人的注视下,刘晞悠悠然弯唇一笑,道:“私以为,当是六经注我,而非我注六经。”
几人都没听过这个论断,一时都有些惊奇,细细咂摸了片刻后,便有人了微微蹙眉,道:“听公主之意,您属意今文派?”
古文经学派的文人们,大都致力于追求实学,力图还原经书。他们往往是皓首穷经,将毕生精力,都投入到对经文本来意义的解读之中。
而今文经学派更愿意将孔圣人当成一位政治思想家,将六经当成孔子托古改制、寄托政治思想的作品。
所以这帮人总是喜欢将经学与现实联系在一起,借用六经来阐释自身的思想,而不像古文派那样追求本义。
六经注我——听刘晞的意思,显然更符合后者的主张。
刘晞莞尔,并没立刻作答,而是不疾不徐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这时候,却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忽而插了进来。
“六经既然皆为我注脚,又何需再在意今古之别?公主是有大气魄之人,定然像康成公一样,兼通今古文学,博采众家之长!”
众人闻声望去,便见一位明眸善睐的少女起了身,从容淡定地立在庭中。
在场之人愣了一会儿,很快又认出这是跟随蔡邕而来的蔡家千金蔡琰。
蔡邕一拍脑袋,忙跟着起身告罪,“小女无知,在公主面前失礼了。”
他低头的时候,偷偷瞪了一眼蔡琰,眼神里藏着明晃晃的谴责之意:分明在来之前便约定好,绝不在宴席上乱说话,怎么不守诺言?
蔡琰丝毫不以为意,还在众人见不到的地方,悄悄朝老父亲扮了个鬼脸。
她满脸笑容地将目光放到刘晞身上,眼神里暗含期待之意——万年长公主的胸襟是何其广阔,怎么会是拘礼的人?
“何谈失礼?我今遇知音矣!”刘晞笑着擡手,请蔡琰到自己身边来,与自己共坐一席。
蔡琰欣然应约,完全没管老父亲那快斜上天的眼神。
刘晞温和地拉着她的手,笑问:“我观君的年齿似与我相仿,可是建宁年间生人?”
“公主猜得没错,蔡琰乃是建宁四年生人。”蔡琰点点头,如是回道。
“原来唤做琰?”刘晞温声赞道:“倒真是块无暇美玉。伯喈公取的名讳,甚与你相配。”
她略略停顿了片刻,接着道:“我是建宁三年生人,若算起来,恰好虚长你一岁。”
她将尾音微微拔高,露出些欢快的韵味,“可愿与我以姊妹相称?”
“阿姊擡举蔡琰了。”狡黠的少女弯弯眼眸,秀丽的脸上满是灵动。
刘晞闻言,难得露出了几分出自真心的笑意,自腰间解下随身的玉佩,笑着赠给灵慧的少女,道:“些许见面礼罢了,万望阿琰不要与我客气。”
两人在这边相谈甚欢,甚至做了以后要互通有无的约定。
可另一边的蔡邕却堪称胆战心惊,生怕女儿失了分寸,惹了位高权重的万年长公主不悦。是以宴会甫一结束,蔡邕就飞快拉着女儿同刘晞告别,迅速离开了公主府。
刘晞体贴地派人将父女俩送到了府门处,而后又极为妥善地安排好剩下的几位宾客。
当她回到杯盘狼藉、人去楼空的宴会厅时,她没生出半点儿离愁怅惘。相反,她的心绪激荡不已……
有了这些大儒名士做招牌,鸿都门学的名气必然将比肩太学。会有越来越多的平民子弟或寒门士子被它吸引,然后满怀憧憬地成为其中的一员。
而这些出自鸿都门学的学生,又将分布到各州各郡,各个府曹,各个岗位……他们将分布在大汉的每一个角落。
而这些出自鸿都门学的学生,将在政治上天然亲近刘晞。
他们都将成为她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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