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风和吹王者归 第347集 山楂泣血(2/2)
地道里伸手不见五指,只能摸着洞壁往前走,指尖触到上面刻的字——“1842冬,三十兄弟在此避雪”,是父亲的笔迹,笔画里还能看出当年的急。再往前,是孩子们刻的歪歪扭扭的山楂果,旁边还有行小字:“芬恩哥哥说,春天会结果”,想必是莉齐的手笔。空气越来越潮湿,能闻到海水的咸腥味,玛吉婶说:“快到了,听见浪声了吗?”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透出微光,像矿道尽头的安全灯。我听见海浪拍岸的声响,混杂着远处隐约的枪声,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刚钻出地道,就看见肖恩的船泊在码头,船帆是用旧麻毯缝的,上面打满了补丁,却洗得干干净净。他正往船上搬麻包,里面鼓鼓囊囊的,是矿工们藏了半年的炸药,麻包口用“死结”扎着,是布伦丹亲手教的结法。“大小姐,快上船!”他把我往船上拽,粗糙的手掌磨得我手腕生疼,“东海岸的炮声刚停,怕是……怕是布伦丹他们凶多吉少。”
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像闷雷滚过石板路。格雷森的副手举着马鞭冲过来,他的貂皮大衣沾着血污,身后跟着十几个卫队,步枪上的刺刀在晨光里闪着冷光。“抓住她!雷肯别的余孽!”他的靴底踩过地上的山楂果,果肉被碾成红泥,溅在青石板上,像幅狰狞的画,“格雷森大人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谁抓住她,赏一百金币!”
肖恩突然把我推进船舱,自己举着短铳冲上去,枪管里喷出的火光映红了他的脸:“有种冲我来!别欺负娘们!”枪声在码头炸响,我听见他喊:“告诉弟兄们,矿脉图在大小姐手里!守住西矿道!”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再无声息。
我从船舱的缝隙往外看,格雷森的副手正用靴尖踢着肖恩的尸体,他的嘴角挂着狞笑,像只刚叼到猎物的狼。他的目光扫向海面,突然冷笑:“把船烧了,我看她往哪跑!”
火把扔上船帆的瞬间,我抓起舱底的麻线,那是浸过煤油的“矿道色”线,原本是准备炸格雷森军火库用的。风突然转了向,像被什么无形的手拨弄,帆上的火被吹得往岸边扑,卫队的马受惊乱撞,人仰马翻。我趁机解开缆绳,船顺着洋流往深海漂,身后的仓库在火光里塌成黑黢黢的骨架,像西矿道坍塌时的模样,肖恩的尸体被火舌吞没,我仿佛看见他年轻时的样子——父亲说,肖恩当年在矿洞里,用身体顶住要塌的矿柱,救了二十个弟兄。
怀里的铜哨烫得像团火,我摸出它放在唇边,用尽全身力气吹响。三声哨音刺破晨雾,远远传开,像三只挣脱牢笼的鸟。海面上突然冒出点点火光,是挂着山楂旗的渔船,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是爱尔兰的矿工们,他们听见了哨声,像当年西矿道爆炸时一样,从各个角落涌来。
我站在船头,望着越来越近的船队,手里的铁钎在晨光里闪着冷光。山楂树的影子映在浪尖上,像无数双伸出的手,托着这艘船往远方去。我知道,只要这哨声还能被听见,只要还有人记得西矿道的山楂树,雷肯别的血脉就不会断,爱尔兰的矿脉里,永远有不肯熄灭的火。
船过科克海峡时,我看见麻田里站满了人,玛吉婶举着面山楂旗,旗面是用红麻线绣的,风一吹,像团跳动的火焰。女人们在帆上绣的“平安结”在风中猎猎作响,莉齐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细弱却清晰:“姐姐!我们在种山楂籽呢!”
远处的地平线泛起鱼肚白,我摸出颗山楂籽,轻轻放进海里。父亲说过,海水会带着种子到该去的地方,等到来年春天,说不定会有新的山楂树,从礁石缝里探出头来,带着雷肯别的倔强,带着爱尔兰的骨气,在阳光下结出红得像血的果子。而我,会带着矿脉图,带着弟兄们的血,回来的。
甲板上的麻线被风吹得“哗哗”响,像在诉说着什么。我握紧铁钎,望着东方渐亮的天色,知道新的一天开始了,而属于我们的战斗,才刚刚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