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巽风和吹王者归 第320集 芽尖向光(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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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西边的天空烧起了火烧云,把麦田染成了金红色。艾琳刚给麦芽浇完水,就听见远处传来“哗啦哗啦”的响声,像铁链拖过地面。抬头一看,雷蒙德穿着粗布囚服,袖口磨出了毛边,脚镣拖着地面,每走一步都扬起些尘土,像在跟土地道歉。他手里攥着把小竹耙,竹齿上还缠着点干草,显然是临时找的。走到田埂边,他突然停下,低着头看艾琳,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只露出紧抿的嘴唇:“我……我先拔哪片的草?”

艾琳往东边指了指:“那边的稗草长疯了,别用耙子,用手拔,根要带出来。”她没看他,指尖捏着母亲留下的骨粉袋,往麦垄间撒了薄薄一层,动作轻得像在给婴儿盖被。骨粉落在土里,扬起细小的灰,在夕阳里像群飞舞的蝶。

雷蒙德没再说话,蹲下身,镣铐的锁链在麦垄间搭成个小弧,他小心翼翼地分开麦叶,指尖掐住稗草的根,轻轻一拽,连土带泥拔出来,放进身边的竹篮里。他的动作生涩,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偶尔碰着麦芽,会立刻缩回手,像被烫到似的,嘴里还念叨着“对不住,对不住”。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和艾琳的影子在麦垄间交叠,像两株靠得很近的麦秆,根在土里缠在一起。

“这麦种……”他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像怕惊扰了什么,“我每年都在牢里选穗,挑最饱满的留着,用布包好,藏在床板底下。想着总有一天……”他没说下去,只是把拔起的稗草摆得整整齐齐,根须朝着同一个方向,像在列队。

“我娘改良的麦种,”艾琳打断他,手里的骨粉袋抖了抖,细灰落在地上,“抗倒伏靠的不是穗子大,是根扎得深。”她蹲下身,指着麦芽的根部,那里的须根已经在土里蔓延开,像无数只小手紧紧抓住泥土,“您留着穗子没用,得让它在地里长,经风雨,见日月,才知道哪颗能扛住冰雹,哪颗能熬过干旱。”

雷蒙德的手顿了顿,拔草的动作慢了半拍。艾琳看见他的指缝里渗出血丝——刚才拔草时被石片划破了,血珠滴在土里,很快被吸收,只留下个深色的小点。他却像没察觉,只是把拔起的稗草摆得更整齐了,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当年……”他突然又开口,喉结滚了滚,“当年你娘发现种源被换,把自己关在麦仓里三天三夜,我去敲门,她只说‘雷蒙德,你丢了麦种,也丢了心’。那时我不懂,只觉得她小题大做,现在蹲在这地里才明白……”他的声音哽咽了,“心丢了,种再好也长不出好麦。”

艾琳没接话,只是往麦芽根部又撒了点骨粉。风从黑水河吹过来,带着水汽的凉,麦叶轻轻摇晃,发出“沙沙”的响,像母亲在叹气。她想起母亲临终前,躺在病床上还攥着颗石楠麦种,说:“等你爹想通了,把这颗种给他,告诉他,土地不记仇,只要肯回头,总有地肯收他。”那时她不懂,现在看着雷蒙德笨拙拔草的样子,突然懂了——母亲不是原谅,是给了条路,一条通往土地的路。

太阳沉到黑水河对岸时,天边的火烧云渐渐褪成了淡紫色。艾琳看了眼竹篮,稗草已经堆了小半筐,根须上的泥土还带着湿气。“够了,回去吧。”她拿起藤编筐里的麦秆,往雷蒙德面前一递,红绳在暮色里像条细细的血痕,“这个您留着,明年春天,若麦种真能抗倒伏,您再来拔草。”

雷蒙德接过麦秆,指尖碰着她的指尖,像触电似的缩回手,把麦秆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脚镣拖地的声音渐渐远了,艾琳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他的步伐比来时稳了些,镣铐的响声也轻了,像怕惊扰了地里的麦芽。

夜风起来时,麦叶轻轻摇晃,所有的芽尖都朝着月亮的方向微微倾斜。艾琳蹲在田埂上,摸出母亲的日志,翻开新的一页,借着月光写下:“今日,石楠麦旧种归田,新芽向光。雷蒙德拔草半筐,指破,血入地,似有悔意。”笔尖划过纸页,留下浅浅的痕,像麦秆在土地上写下的承诺。

远处的牢房里,一盏油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透过窗户,落在田埂边的麦垄上,像只温柔的眼睛,守着那些向光而生的芽尖。艾琳知道,有些伤口不会立刻愈合,但只要根还在地里,只要芽尖还朝着光,总有一天,会等来饱满的穗子,像母亲当年期待的那样,沉甸甸地弯下腰,向着土地,也向着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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