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1/2）

第三次

“界”内的咒灵妖怪们议论纷纷。

“发生什么了？”

“是那位大人的力量又变强了……”

“说起来，前阵子，天高原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神的陨落啊，意味着我们的时代要来临了。”

“源氏曾说过要征讨两面宿傩……”

“源氏？他连菅原道真都打不过，他毕竟是个人类。”

平安时期给后世造成巨大影响的四大怨灵：菅原道真、平将门、早良亲王、崇德天皇。除却菅原，其余三位已经死在的宿傩之手。

神龛内。

“若没有力量，你还剩下了什么？”宿傩问。

美穗微妙地被禁锢在了宿傩的神龛，微妙地失声。

在这个只有月亮高悬的房间内，时间的流逝变得混沌。

在神龛内昏暗的灯光下，宿傩的纹路一直延伸至皮肤各处，他连指甲都是黑色的，和深色肌肤相配。

宿傩的那双大手始终插进她的头发间反复拨弄，略有些粗暴。

“……”

她瘫在榻榻米上，用一只微凉触手勾住他的小腿，向下贴在他的黑色腕纹上，还想盖住他那只踩在和风地板上的脚。

注意到触手动向的宿傩，单只手臂将她提起来，他甚至有些失望。

他甚至看见那些触手一边发抖一边向他比了个心，从一开始的无所适从到后来重新缠住他，那双朦胧的眼始终温驯地看着他，像明月。

“你总是这样，”宿傩自嘲道：“还是学不会真正的恐惧啊。”

“恐惧？”美穗说：“我好像也有恐惧，比起恐惧，对其他事物的渴望远超于我的恐惧。”

她渴望亲吻、拥抱，渴望爱与幸福，所以她产生的悲伤与恐惧便微不足道，她可以不在乎被拿走力量，可以乖巧而安静，无知而愚昧。

唯有一点……不可以。

不要真的伤害她的小孩。

美穗粗壮的触手一圈一圈缓慢地缠住了他的脖子，逐渐加深力道。

他看见美穗迷惑地问他：“你说要伤害我的小孩们，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像是辨别不出宿傩话语的真假，眼神里始终带着一种纯粹与天真，说这话的时候，她红润的唇还微肿，下唇珠还上有一个被宿傩咬伤的破口，在血液凝固后有些痒麻。

宿傩不怒反笑，他懒洋洋地看着他，一只手放在下巴上：

“说起来，我自诞生不过百年，你的记忆告诉我，千年之后的我也依然会存在。”

“他们说我‘只遵循自己高兴与否作为唯一的指针’，或许是这样，我只是遵从本心，看不惯他们那副贪婪还要拿诸多东西掩盖的样子。”

“人类也好，神也好，诅咒妖怪也好，纷争不过是利益之间的倾轧，谁死都无所谓，人世太漫长了，什么都会被逐渐忘却，生命也不过是这回事。”

他停顿了一下，侧脸在一片阴影之中，话语意味不明：“但我最近有点搞不懂了。”

这个命运曾经被其祂神干涉的两面宿傩，不再是那个一昧追求力量的极恶暴君，而是沾染上了令人作呕的柔软情绪。

诅咒之王被命运诅咒了。

他还没有活到千年，便已身处一片荒原。

他早就该知道的。

他根本就没有抛却一切。

他仍然留恋。

他像留恋故去的人事一样留恋明月。

随即他又提了别的话题，他说：“美穗这个名字寓意不太好。”

美穗这个名字的意思是“美好的稻穗，像黄金一样丰沃”。

越成熟，越饱满的稻穗，头垂得越低。只有那些果实空空如也的稗子，才显得招摇，始终把头擡得更高。

但真要论起来，人类就像是稻穗，结局都是被收割生命。

他说：“你想像人类一样，拥有最庸俗不堪的命运，不过是等待被收割的稻穗吗？”

下一秒，被红光笼罩的“界”内，出现了无数刀光，多数生灵都发出了凄惨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

“我不想死——”

宿傩平静地说：“‘伤害’这个词，只有上位者才能给予下位者。”

其实现在的“界”，也可以说是两面宿傩的领域。

领域内一切的人和物都将承受无休止的斩击直到死亡。

因而在界内的家伙：小手、孔雀妖、万、甚至是里梅，都难逃被领域切割和分解的命运。

无论是什么样的生灵，都像是被削成细扁的红色刀削面缓慢消散在血红的天际，变成养分反哺给神龛。

美穗被吓了一跳。

“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宿傩并不在乎，他只是冷酷地盯着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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