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1/2)
第73章
院内廊檐下, 身着青竹长袍的男子侧身而立。
清隽俊美的侧颜一如从前,只是许久不见,修长挺拔的身形清瘦了不少。
是陆良埕回来了。
“良埕哥......”
姜青若惊喜地大呼小叫着他的名字,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 便不管不顾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被她霸道的蛮力冲击, 陆良埕直往后退踉跄了几步才堪堪站稳。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没让人给我送信?”姜青若双手环抱住他的腰, 杏眸中闪烁着熠熠灿光, 一个劲盯着他兴奋地问。
再次相见的喜悦难以抑制, 陆良埕也忍不住轻轻勾起唇角, 下意识像儿时那样, 伸出匀净修长的大手虚虚拍了拍她的脑袋, 垂眸凝视着她的眼睛。
这么久未见, 她的个头似乎又长高了些。
姣白的脸庞褪去了莹润, 容貌更显绝美无双。
那双明媚的杏眸依然纯澈,但已不再像当初那般懵懂。
“我昨日才刚到庆州, 还没来得及让人告诉你, ”陆良埕温声道,“我已经知道,你当初费尽千辛万苦逃出云州, 到了庆州后又经营铺子, 你的所作所为早已超出一般女子太多, 实在让我刮目相看......”
当初他身陷囹圄,亦多亏她搭救。
去了炼县之后, 他曾日夜深思过,当初的行宫死谏虽是他发自真心, 但他的声音没有达到振聋发聩的效果,也没有改变大雍的任何现状。
白婉柔言之有理, 留得性命在,还可为百姓做些实事。
所以,他在炼县收容流民,疏通河道,平定匪寇,安抚民心,炼县如今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他的夙愿终于实现十之一二。
那双深深凝视着姜青若的凤眸,除了真诚的赞叹,还有言之不尽的感激。
就在两人说着话时,白婉柔从房内走了出来。
她水润的眸子微微睁大,唇边噙着温柔的笑意。
那张素来温柔沉静的脸庞尽量强装镇定,仍然掩饰不住洋溢着的喜悦。
“青若,陆郎君回来了,你也很高兴,是不是?”她轻快地走到两人身旁,抿唇羞涩得轻笑道着,“不怕你笑话,昨天我看到陆郎君回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姜青若还扎在陆良埕怀里,此时才突地发现自己的举止不妥。
是她一时喜悦至极昏了头,差点忘了,这里不是云州,她名义上已经是成亲的妇人,陆良埕也不再是那个未定亲的邻家兄长。
白婉柔是陆良埕的未婚妻,是她正正经经的嫂子。
姜青若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得后退一步。
“一定是你们见了面便是只想着卿卿我我,忘了把这么大的事告诉我,”她握拳调皮地朝陆良埕的胳膊虚虚锤了一下,又嗔怪地看向白婉柔,“白嫂子,我可不能轻易地原谅你们,今晚必得做一顿好吃的,好好补偿我......”
被她一通调侃,白婉柔白皙的脸颊顿时羞红到耳根,“哪像你说的那般?只是陆郎君一路风尘仆仆,需要休息,今日他又去了府衙,开始忙碌公务。我知道今天是你回门的日子,所以想着等你回来了,自然能亲眼见到陆郎君......”
而听到“回门”两个字,陆良埕愣了愣神,随即擡眸笑道:“裴世子仪表非凡,气宇轩昂,足智多谋,神勇非凡,与若若......”
他顿了顿,接着道:“与若若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此,我也尽可以放心了。”
晚间留在府中一道用饭。
白婉柔亲自下厨,特意做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
姜青若一边吃着红豆糕,一边听陆良埕讲他在炼县的经历。
“炼县干旱少雨,初到之时,我与百姓一道疏通旧时河道,谁知那河道表面干涸,出来,否则你们现在可能看不到我了......”他轻笑着道。
他说得轻描淡写,姜青若与白婉柔却听得惊心动魄,心疼不已。
以往他任云州长史,虽日日忙于公务,却只需要统筹调度,哪里需要亲自下阵挖河修渠?
姜青若微微撅起了嘴,霎时觉得手里的红豆糕都不再那么香甜了。
白婉柔眨了眨水润的双眸,体贴道:“修河挖渠,郎君为炼县百姓做得是实事,一旦河道通水灌溉农田,可以暂解干旱的燃眉之急,百姓心中自然会记挂着郎君的好。”
说完,她垂下眼眸,轻声劝道:“公务虽然重要,但郎君还是要保重身体,万不可再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陆良埕从炼县回来,除了携带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其余的都是百姓送的青天锦旗之类的感谢之物。
想到这儿,姜青若心头那点后怕担心也变成了理解与骄傲。
不过,想到他以往还在信中提过寥寥几句平匪的事,她不由好奇地问道:“炼县的土匪多吗?你是怎么平定土匪的?”
“炼县近年来连年歉收,百姓又不堪田税重负,许多人干脆弃了田地投身匪寇,靠打劫过路行人为主。炼县的匪寇不仅人多势重,而且消息灵通,”陆良埕微微眯起凤眸,回忆道,“后来我发现,炼县府衙中有人与土匪勾结,一旦我要出兵剿匪,土匪们便收到消息躲了起来。”
抓出府衙里的卧底并不难,他只是让人传了几次假消息,那些土匪们分不出消息的真假,在最后一次他吩咐县衙的兵剿匪时,几个土匪的头目被顺势一网打尽,自此炼县的土匪彻底土崩瓦解,再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平定土匪听起来易如反掌,但身在其中,肯定有诸多凶险之处。
姜青若凝神认真听着,却莫名想到了裴晋安。
如果他要出兵去云州平叛,那一定比这凶险多了!
只是这几日,他连半点消息也没传来。
不知道他的行踪,真是无端让人记挂。
只不过,待她说完自己的忧虑,陆良埕却温和地笑了笑,道:“这事你不必担心,我略知一二。”
裴晋安要去云州平叛,首要之事定是要解决黑云寨。
但黑云寨的情形与炼县的土匪全然不同,庆州府衙对黑云寨的情形简直一无所知,所以他必定会派人去黑云寨潜伏。
一旦潜伏的人传来消息,便是他出手之时。
而解决了黑云寨这个心腹大患,下一步进攻云州,便不会再有后顾之忧。
这事陆良埕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他昨日刚到府衙,鲁太守便捋着胡须,沉声交待道:“陆长史,不日之后,这府衙的监房恐怕要人满为患!你且提前准备一番,等府兵那边送了人过来,府衙好判定刑罚罪责......”
“裴大人英勇神武,一定会顺利行事的,青若,你不要太担心挂念他,”白婉柔轻拍了拍姜青若的手,劝她宽心。
姜青若险些一口粥饭噎在嗓子眼里,“......我才没有挂念他。”
白婉柔轻轻笑起来。
“虽然你们刚成亲,但他忙于平叛之事,实在是不得已。若若,你要多体谅他。”
白婉柔以为她口是心非,不好意思承认。
顿了片刻,姜青若无意再争辩,只好表情复杂道:“......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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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西下,暮色初降。
远远望去,黑云山蜿蜒起伏,连绵跌宕,像一头静默潜伏的巨兽,无声匍匐在地。
而处在天然险峻山势中的黑云寨,已经燃起灯火。
寨外二丈高的点将台上,身着盔甲的匪兵手持长矛,屹立不动,一动不动地盯着山寨的入口处。
没多久,一个面黑如铁,身高八尺,左眼蒙着布巾的中年男子,在一行人的簇拥下,迈着有力的步子登上石阶,举步向山寨走来。
黑云寨的大当家名为冯熊,二当家刀疤脸是他的亲堂弟,名为冯龙。
两人毕恭毕敬走在一旁,低声道:“大人,山寨已经按您的吩咐严加布防,绝对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当初从行宫收获的珍宝玉石已经清点在册,还有寨子里兄弟们挖掘前朝皇陵得来的东西,也都全部换成了金银。目前有黄金五万两,白银十万两。”
“先把这些东西运到安州去,用做兵资,”夜色暗沉,窦重山眯起右眼扫视一周,又缓缓收回视线,沉声对膀大腰圆、虎背熊腰的冯大当家道,“黑云寨易守难攻,是个好地方,但不可掉以轻心。当初你们去行宫,可有伤到裴晋安?”
冯熊连忙摆了摆蒲扇大的手掌,两道粗眉拧成了川字:“大晚上的乌漆嘛黑,什么都看不清楚,哪里知道姓裴的会凭空出现?不过,好歹没伤了他的性命。当初三当家的还差点劫持了他的女人,幸亏他脑子机灵,放了那女人一马。要不然,寨子也不会到现在还安然无事......”
窦重山冷哼一声,道:“黑云寨有两万人,兵强马壮,他不过才招募了三万府兵。听说那些府兵连长矛都不能人手一把,简直可笑,有何可惧?”
听到这话,冯熊下意识看了眼窦重山瞎掉的左眼。
那不正是被裴晋安射瞎的吗?
但此时显然不是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的时候。
冯熊摸着下巴上粗硬的胡子茬,突兀地放声大笑起来:“大人所说极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有什么可怕的?!就算他敢派人来黑云寨,我寨子里的兄弟也能取他项上人头!”
说着,他下意识瞄了眼默不作声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兄弟。
这两人是带着黑云寨刘三刘四的信物来投奔的。
刘三刘四让两人带话来,说是他们要潜在庆州盯着府兵的一举一动,暂时不便回寨子,而这两个人名为刘大刘二,据说是刘三刘四的远亲表兄。
他们身手不错,头脑又机灵,是信得过的兄弟,所以被冯熊带在了身边以供驱使。
察觉到冯大当家的视线,陆良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易容后的脸,又暗暗碰了碰同样易容的朝远。
朝远拧起粗眉纠结片刻。
拍了拍腰间的长刀,言不由衷地沉声附和:“大当家的放心,要是裴晋安敢踏进黑云寨一步,我定然让他插翅难逃!”
冯熊满意地点了点头,窦重山却没应声。
他顿住脚步,举目望向不远处。
月色清朗,山脚处一片晦暗。
只有偶尔扑棱着翅膀飞向远处的夜枭,留下阵阵怪叫声盘旋消失。
没有风。
山寨下半人高的绵密野草,几乎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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