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朝夕（2/2）

他们种了一大片的玫瑰园，四季绽放如火灿烂。

他们又过上了年少时随心所欲逐风的日子。

再后来直到雪染白了头发，腿脚不再利索，他们各自躺在摇椅上，手紧紧牵着。

从青丝到白发，从懵懂到入世。

谢瓷做到了真正地、陪他一辈子。

他们之间不再背负着各自沉重的责任，不再有血雨腥风，不再有抛弃与分离。

他们是寻常人家。

他爱着他，他也爱着他。

以凡人的一辈子，走过朝朝暮暮，让爱肆意疯长。

谢瓷擡眸看着朝霞，有些恍然想，原来凡人的一生，如此短暂。

他们的相依，也如此短暂。

“阿长，若有来世，我还会再见到你吗？”身旁的人问道，他似乎感到了久违的疲倦，有些昏昏欲睡。

谢瓷微微眯起眼，也觉困倦，可他却不愿睡去。

这是一场梦，梦到了该醒的时候了。

燕无厌没有听到回音，便侧过头，固执地等一个回答。

可他却看见了谢瓷阖上的双眼。

他心底一颤，默默攥紧了相握的手，却难以忽视对方渐渐无力的手。

他老了，无法再像以前，紧紧抓住对方的手，无论什么也不放开。

可他老了，力气随时日渐消渐灭。

他抓不住对方滑落的手。

困意如潮水席卷他的思绪，他无可抗力地闭上了眼。

意识短暂地陷入黑暗，可很快，便是思绪回笼。

记忆混乱，头痛欲裂。

燕无厌猛然掀开眼帘坐了起来，他怔然地看着逐渐破碎的梦境。

而他苦苦追寻的那人，正在远处温柔地注视着他。

他不记得过往，不记得未来，他只记得眼前的人要走了。

小殿下跌跌撞撞地向谢瓷跑去，红透的眼眶让人不忍再看。

谢瓷就站在原地，他们不过咫尺距离，可是小殿下却被看不见的结界阻拦着，无法触碰他。

“别走......”喑哑到枯朽的嗓子只能发出干涸的哀求。

燕无厌拼了命地想要敲碎结界，可是那无言的隔阂纹丝不动。

“真遗憾，原来一辈子这么短暂。”谢瓷轻声道，一滴泪沿着脸颊滑落，少年苍白的指尖动了动，想要触碰燕无厌红透的眼尾，但他的十指已经近乎透明。

谢瓷眼睫微颤，他收回了手，在小殿下绝望的目光中很浅很浅地说：

“我是真的、真的，很想永远陪着你的。”

“可惜我们已经没有以后了。”

小殿下这辈子从未向天祈求过什么，苦也好、痛也罢，他知天命运行有常。

可当他十指渗血破不开那人留下的结界，将“别走”哀求到再也发不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他在内心问遍了漫天神明——

能不能别让他离开我？

可是神明听不见。

那人也听不见了。

梦境崩塌，跌落成一块块碎片，清澈透明的镜面倒映着他们凡人这一生无数的画面。

但最终，都化作点点星光，洋洋洒洒熄灭了小殿下眼底最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