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王,花船(2/2)
除秽夜里,国都热闹非凡。宫城内外,喜气洋洋。
十里荧湖上,上百只花船静静随波澜起伏。
其中布满绮丽玫瑰的花船里,谢瓷斜斜支着下颚,半倚在案几前,乌发垂落肩头扫过案上带刺的玫瑰。
因为喝了些酒,少年瓷白的面颊难得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的嫣红。那双瑰丽的异瞳看不出悲喜,鸦羽长睫半敛,看起来像是倦懒散淡的贵公子。
这些年来,谢瓷的酒量已经有所长进,小酌一口甜酒,还不至于醉过去。但要是换成烈酒,可就不一定了。
船头有人低声交谈,半晌后,那人掀开珠帘弯腰探身进来,擡眼对上谢瓷无波无澜的视线,低声道:“吾王。”
谢瓷应了声,情绪淡淡:“事情办妥了?”
披着宽大斗篷的青年颔首,声音沉缓:“北山飘渺说她自有办法,让我们别瞎操心。”
他话音刚落,窗棂悠悠然飘进来一张纯白的纸。
谢瓷眸子动了动,伸出修长的两指将白纸夹住。他静默着注视白纸被烛火烧成一地灰烬,夜风吹拂,灰烬缓缓形成几个字——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这是……?”青年挑眉。
谢瓷看了他一眼,道:“阴阳家的符纸。”
青年环手,眉梢挑起:“那女人什么意思?信不过我们?”
特地搞了一张纸来警告他们?
谢瓷懒懒道:“她这般紧张,说明她很重视这次任务。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反咬我们。”
青年嗤笑道:“就凭她还构不成威胁。”
谢瓷不置可否,微微擡手,示意他坐下。
“与你说过多次,小瞧他人,最易栽坑。”少年擡眸,不轻不重训道。
青年摆摆手,随意道:“王从小念叨到大,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谢瓷轻笑,也不生气。
“我就不多留了,三公主那边拖不了小殿下太久,该走了。”
说起小殿下,青年就头大得很。这几日小殿下几乎跟谢瓷形影不离,黏黏乎乎的,看起来就像个无害的小白兔。
青年初次来寻谢瓷,只是稍微靠近了一些些,就被小殿下察觉,那般剔透的琉璃瞳,里面却仿佛凝着万年不化的霜雪,只是随意一瞥,就吓得他不敢再靠近一分。
青年不敢妄自暴露,只能等到除秽夜,三公主的人带走小殿下,他才寻得机会接近谢瓷。
在不确定小殿下是否站在他们这边之前,青年仍对他抱有警惕。
“元白。”谢瓷突然开口道。
姜映听出他语气里微妙的踟躇,也不急着问,反而状似不满道:“王忘了?我只是个分身,我叫姜映。”
谁想是那个冷木头啊?
少年默了片刻,盯着青年固执道:“元白。”
姜映与他对视了半晌,才妥协地扶额:“行行行,你喜欢就好。”说罢,他带着轻哄的语气道:“王有何吩咐?”
“荒川之下,洱海之上,有一片无忧林。”谢瓷指尖蜷缩了下:“你去那里,替我寻一株忘情草。”
忘情草,无味无叶,无花无果,遇水则溶。人食之,会忘记所爱之人。
姜映没有马上应允,而是道:“吾王,方便问是要予谁吗?”
谢瓷阖上眼帘,拒绝透露:“不方便。限你明日取来。”
姜映一噎,心中隐隐约约升腾起一个荒唐的念头。
这该不会,是要给小殿下用的吧?
念头才一闪而过,他就被忽如其来的杀意给激得一颤。思绪顷刻空白,压制的绝对性力量让他躲避不能,只能呆呆站着。
若非谢瓷反应快,伸手把他拽开,他怕是就要和地上的灰烬一个下场了。
躲过致命一击,姜映察觉到强烈的窥视感,他擡头一看,船顶赫然展开着一只十分逼真的眼睛,黑沉沉的瞳仁几乎充斥着整个眼眶,长如发的眼睫毛凌乱下垂,鬼魅一般诡谲又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