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阂（2/2）

谢瓷摇摇头，不再多言，他松开手，银龙离开手腕，飞回冰棺盘着。

“鬼域沙漠下有古城，城门于三月三午时，剑芒指月时开启。”谢瓷道：“踏沙城尽是埋伏，另一条路就是古城里的传送阵。”

“三月三？岂不是今日？”唐梅颂算算时间，又道：“剑芒指月是？”

谢瓷：“离开这里，朝着最高处去吧，你会知道的。”

少年说完，身影竟变淡了一些。

“你怎么......？”唐梅颂一惊。

谢瓷看了看自己趋于透明的手，情绪仍旧十分平静：“我要走了。”他说完睨了眼一直沉默不语的扶枝澜，眨了眨眼，随即对唐梅颂小声道：“扶枝性格如此，倘若他说了或做了什么让你不愉快的，请不要生气。”

少年的身影几乎要看不见了。他在唐梅颂耳边留下最后一句话：“好好谈谈吧，你们不该如此生疏。”

少川在谢瓷走后也穿过结界，到了墙的另一边。显然是要把空间留给唐梅颂和扶枝澜。

气氛沉寂片刻，扶枝澜率先开口：“对不起。”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唐梅颂不得不走前几步才能听清。

“我只是......有点难受。不是故意推开你。”扶枝澜闷闷道。

唐梅颂沉默一瞬，随即擡脚到他身边坐下。

“你让我很难过。”小郡王说，“但是我不怪你。”

扶枝澜不敢看他：“......嗯。”

唐梅颂似乎叹了一口气：“事情始末我大概猜出来了。”他道：“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东方先生的人偶，也总有一天要离开我。这些年，谢谢你陪着我。”

扶枝澜指尖一颤。

“可是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扶枝，我知道你想回昆仑。”

“不，你不是负担......”

“是责任。”唐梅颂语气非常柔和：“是东方先生给你的责任。现在你的责任要卸下来了，扶枝，你自由了。”

扶枝澜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袖子，似乎怕他走掉。

唐梅颂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人偶的脑袋。

“我可以自行前往古城，不用担心我，毕竟我的轻功可是很厉害的。”小郡王弯了弯眼睛，可是眼里却藏着哀伤。

他丝毫不提及古城的未知危险，不提自己的轻功在修炼人士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站在墙外时想了很多，想到了自己幼时常看见扶枝澜坐在屋顶眺望远方，想到了扶枝澜站在一旁看他和师尊撒娇，眸光失神的模样，想到扶枝澜总是在雪天孤零零地堆雪人，从不肯错过一场雪的降临和离开。

他想起扶枝澜是多么怀念昆仑山的日子。

他陪着自己十七年，也十七年不曾回家。

唐梅颂的种种难堪与哀伤，最后都化为了对人偶的心疼。

“谢公子让我早点回家，我也想让扶枝早点回家。”唐梅颂低声说：“我也怕你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唐梅颂说完，眼前一暗。他被人抱在了怀里，紧紧的。

扶枝澜的声音很哑，一点也不像平时的清朗，他将脑袋埋在唐梅颂的肩窝，十指攥着唐梅颂的衣物。

“我......要送你回家。”他一字一句，几乎是颤抖着说出了这句话。

唐梅颂察觉到肩头洇湿了一片。

他心软得一塌糊涂，擡手回抱住人偶。

人偶天生寡言少情，但是很少人知道，人偶难过到极致也是会掉眼泪的。

——

少川在墙外，与银龙大眼瞪小眼。

少川：“你出来做什么？主人不是让你守着冰棺吗？”

银龙悬停在空中，甩了甩尾巴，金色的瞳孔扫了一眼少川：“吾对他们的别别扭扭不感兴趣，也不想看。”

“倒是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少川深以为然，听了后一句道：“不久。”

“你醒了，他就是要撑不住了。”银龙双目泛冷：“吾已经虚弱到要靠背诗打精神了。他提前将你唤醒，估计已是分身乏术。”

少川沉默片刻，“我知道。”

人偶知道自己的使命，谢瓷创造他的本意就是为了日后能有人替代自己。

银龙闭了闭眼，话语间却带着一片释然：“我们太累了。”

“没有别的出路了吗？”少川低低道：“我不想这样的。”

银龙静默，没有回答。

少川知道它的态度就是谢瓷的意思。

少川摊开手，掌心静静躺着几颗五彩的糖。

月华般的人偶背靠着墙缄默，眸光低垂，盯着糖看了许久，才低不可闻地说了句什么。

银龙没听清，眨眼询问。

少川摇摇头。

我不想变得和扶枝澜一样。

不想失去主人。

可是人偶没有把这些话再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