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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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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梦真的脸安详满足,他张开口,气泡翻涌,没有声音,只有口型,是他想对乔青遥说。

垂下眼帘的人,在浮游半晌后忽然眼睫升起。

乔青遥原本正在给左昀打电话,无法接通又发了两条短信,再醒来已在水底。

肺泡涨裂,水进入血液,他下意识试图自救,但是腰间锁链紧缠,手脚都拷在水下机器,即便斩手断脚,但是他撕不开自己的腰,更带不起这台已经在水底生根的笨重机器。

浑浊无声的世界里,蜉蝣万物都奇异的观望人类的赴死和求生。

半晌后,乔青遥悬浮不动,似水中昏沉的黑雾。

他勾起嘴角,笑意潋滟,想人类可真是有趣,他以为他想活,还准备还他身体,结果他想死,虽然是拉着自己一起。

人真是麻烦,也真是笨。

既然如此,那当然要让他自己那部分梦想成真。

放弃上岸后,很快意识便渐渐模糊,昏过去,再醒来,肉体又难以忍受直至失去意识,一次次痛苦而亡,周而复始。

乔青遥连挣扎都懒,睁开眼也只是望着头顶水面,末了他连眼珠都烂没了,高度腐坏的脸上眼窝空洞,望水面时而落雨,时而浮金,日夜交织,他眼前空虚,时间凝窒。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已经几乎是一具骸骨,但是还有意识,鱼类啃噬他也没有什么感觉,左昀送他那条银链子亦被腐蚀断裂,消失在水里,一切都很远,像在云雾里,连同生前执念,也变得遥不可及。

地狱就是这个样子,其中一面是窒息,口不能言,言无人听,言无人信,不逃出去。

不过人世间的枷锁,终是无法束缚身后事,某一天乔青遥觉得差不多了,这具身体死透了,打算先用来走回去再丢,且血肉消失的枷锁都锁不住,锁链劣质难耐腐蚀,他很容易就抽身而出。

漆黑无月的夜里,寂静水边,千难万险,他佝偻着爬回人间,再堕修罗。

恢复期间,夜晚方便,白天时常凶险,城市周边再偏僻的地方也有人迹,好几次差点给人发现而后被围观被送到警局走流程,最后在火葬场付诸一炬,能免此厄运,竟是依仗一条从天而降的小土狗。

这条食不果腹又勇往直前的流浪狗,在一个阴天里幸运的发现了一大堆食物,它惊喜的吠叫,欢乐骤跑,跑近了却并非急于享用这一大块组合‘肋排’,哪怕它已饥肠辘辘。

乔青遥用了全身的力气上岸,却半步都再挪不动,站都站不起来,心有余出力的肌肉却不足,因而只能横尸荒野,白骨腐肉,挨过漫漫凛夜,与之为伴的是垃圾和此时的饥饿野狗。

对面的畜牲有些迟疑的盯着他,一尸一狗,无声较量。

而乔青遥手里连颗石头都没有,半蜷虚空,曾经一度这双手什么都有。

拥攘璀璨,烟消云散。

它辨认思索,结果却并非顺应自然天择,流浪狗跑开了,但是没有跑很远,只是在周围翻垃圾吃,翻不到又回来,挨着尸首趴下,静静的呆着,一呆就是数日,似乎从来没有想啃这块新生了眼珠和筋肉的骨头。

流浪小狗似乎是个串儿,略有狼狗的神,大轮廓又是田园犬,它全身漆黑,唯眉心和四肢雪白,似点霜踏雪,精神抖擞着预备随时腾空而起,它日常跑到国道上翻垃圾,吃饱了再带点垃圾回来喂他,他不肯吃,还忧心忡忡的吼他,这种吼叫虽然另尸厌烦,但驱赶路人时格外悦耳感人。

它为他驱赶过拾荒的老人、玩闹的小孩、甚至于打野的情侣,衣服都落地上落荒而逃,就这样直至他长肉成人,但也不完全为人,模样依旧吓人,只是较之前有了点人的行动力,起码能直立行走并且穿衣,他以情侣遗落的衣服简单蔽体,但没有立刻走。

他低着头,脚尖蹭了蹭它的下巴。

狗原地不动,歪着头蹭他。

时间都变慢,他看了它很久。

乔青遥张开嘴,却问不出口,他的喉咙还未长好,气管都漏。

晚风很好。

狗子只是在一旁无忧地玩闹。

一尸一狗开始昼伏夜出,暗夜缓行。

相较于和煦白日,黑夜总是如真相般冰冷。

世界在睡眠时间里永远有躁动情感和难眠心事,深夜躲行,最黑的巷子深处和偏远野地里,难免遇见杀盗淫妄,恶罪业障。

他看见人绝望无力,听见人夜夜哭泣。

不眠的城市路边,醉酒的男人高声吟诵失乐园:

“一切的善都丧失了。”

“恶啊,你来做我的善。”

“恐怖,冥府,来吧!”

“最深的地狱,来吧,来欢迎你的新主人!”

过程艰辛不易,不幸中的万幸,叶景园恰时出现,他先是为自己姗姗来迟道歉,后又俯首迎接:“欢迎回来,乔。”

“有两个事跟您汇报,您想先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对不起,我错了,我才知道您不能说话,我这就说,您别发火,您一发火,血汤子哪哪都是,太可怕了还很招苍蝇。”

“好消息是,您可以用你的身体了,它真的长了很多,但现在还没有完全成型不太能看,但是大概的样子是有了,保守估计再有半年就可以见人了,”叶景园神情枯槁:“您留下的血不够,为了养它,我放血放的都贫血了,天天吃阿胶大枣红糖补血,浑身没劲天天都想躺着,有点力气就出来找您,可算找到您了。”

叶景园怀伤含泪:“坏消息是,您消失了一年多,您的情人,从一开始乐呵呵,到现在已经等急眼了,发疯扬言等您回去就把您剁了,还要包饺子喂狗,”叶景园边说边赶狗,狗闻言更不走了,叶景园只好伸出脚去踢:“要不您先在我家躲躲?实话说,我本来怕他因为担心您积郁成疾,跑去跳楼致使我无法交代,我还自费给他家装了防盗窗,结果他们全家骂我有病,总之我以为我是去安抚他的,未料我是替您当出气筒的,他隔三差五对我非打即骂,我都受不了了,据他所说您平日待遇只比这差不比这好,您说,咱都这身份了,咋还这么受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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