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测之祸(2/2)
司徒姝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司徒书语握着匕首缓缓向她靠近,勾唇一笑又合上了眼。
终于要结束了,她这无望的被人利用的一生。
司徒书语走到桌边放下匕首,将司徒姝静抱了起来,跪坐在地上,轻声呢喃着:“阿姐,这顿饭我们终究还是没能好好吃完。”
司徒书语伸出自己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放到唇边,随着她那吃痛地一声轻呼,鲜红的血滴从她指尖涌出。
随即,她在怀中的司徒书语眉间点上一点鲜红,缓缓地挪动着手指画出一道血阵。
这阵法她躺在床上休息时悄悄练了许久,毕竟咬破手指实在太疼了,她可不想再受一次。
鲜血在司徒姝静眉间的阵法中流动了起来,慢慢的汇向阵眼处,聚成一道狭长的血痕,而先前用指尖血画阵的地方也向周围扩散,变成了一道覆盖司徒姝静额头的暗红色印记。
“阿姐,你忍一忍,只疼一阵就好了。”
说着,司徒书语举起匕首,看着阵眼中汇聚的血液,慢慢的把匕首凑了上去,那闪着寒光的刀刃刺痛着她的双眸,她不忍地闭上了眼,抿着唇,颤巍巍地把刀尖抵在那脆弱的皮肤上。
可她的手抖得太厉害了,以至于她完全握不住匕首,数次哐当一声从她手中滑落。
又一次弄掉了匕首,她长舒了一口气,摸索着将匕首捡了回来,可此时,她面前平静地躺着的那人竟突然伸出手来,用温热的手掌包住她那只发着冷汗颤抖着的手。
司徒书语惊恐地看着怀中的人,猛地松开手中的匕首:“阿姐……”
司徒姝静揉了揉她方才咬破的那只手指,摸索着拿起掉在她身上的匕首:“也好,那我就自己来吧。这么残忍的事怎么能让你做呢?”说着,她举起匕首缓缓抵在自己眉心。
司徒书语仍未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愣愣地看着司徒姝静举起匕首,锋利的刀刃没入她眉间,鲜血从伤处喷涌而出,顺着她的鼻梁缓缓流下,却又瞬间凝住。
做着这一切时,司徒姝静都很平静,她擡手摸着司徒书语的脸,她对她笑了笑:“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司徒书语终于忍不住眼泪,她嚎啕着扑到司徒姝静身前,哽咽地喊着:“阿姐!”
突然,一道青黑色的光从司徒姝静眉间的阵法中冲了出来,将两人笼罩在其中,司徒书语沐浴在这光辉之下,突觉浑身都舒畅起来,好像有一股力量源源不断的注入她的身体。
这具久病缠身的躯壳,正在慢慢焕发生机。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司徒姝静,看着她的脸颊染上一种将死之人的青白色,嘴唇也失去血色。
但她唇角的笑意却仍然不减:“小语,我太累了,要休息了。”
司徒书语抱着她越来越虚弱的身体,慌乱地说着:“阿姐你在说什么?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雾山先生明明跟我说……”说着,她将视线挪向她的眉间,看到那深深刺入的匕首时,忽的瞳孔一颤,再也说不出话来。
司徒姝静却温柔地捧着她的脸,轻轻拭去她眼下的泪滴,用那所剩无几的气力虚弱地说着:“父亲…去世时跟我说,要我做你一辈子的盔甲,护你此生平安喜乐。这些年来,一直记着我是你的盔甲,却忘了,无论是什么情况,你都是我的软肋,是我最疼爱的妹妹。可我是为什么而活着呢?是为了保护我最爱的人吗?我也想为自己活一回,哪怕只有这一刻……也足够了……从今天起世上就没有司徒姝静只有李幺儿了……小语,记住我的名字,好不好……”
司徒书语紧紧抱着她,双手颤抖着握上那插在她眉心的匕首,泣不成声地说着:“明明只要引出母虫就行,这样就能救你了……为什么……”
今晨,雾山先生将一封书信连带着那只黑玉匕首一并托木槿带给了她,信上一字一句的写着,只要利用丹药和身怀子虫之人的指尖血便能将母虫引出,届时只消在阵眼处划出一道浅浅的伤口,便能让母虫脱离宿主。但母虫脱离宿主马上便会消亡,连带着她体内的子虫也会迅速死去。
可现在,那只匕首刺进了阵眼中,母虫已经被杀死,去母留子,这是保住子虫的法子,是雾山先生昨夜告诉司徒姝静的法子。
李幺儿怔了一瞬,擡手将那满是冷汗的手握住,十指相扣按在她心口:“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想……让你活下去……不是你的错,是我要这么做的……”
“可是……可是……”
李幺儿按着司徒书语的脖子将她抱进怀里,让她肆意的哭喊:“……别哭了,阿姐终于解脱了,你该为我高兴的。”
她揉了揉司徒书语那凌乱的发顶,阖眼想着,看来她赴宴前做得那些准备都没白费,那位雾山先生太善玩弄人心,断不能留。
老掌门去世后,她多方打探才从以前掌门夫人的仆妇那儿知道一些鲜为人知的往事,当年老掌门和掌门夫人也是在这样的选择中与她们殊途同归,只可惜掌门夫人还是心气郁结早早离世。
司徒书语感受着李幺儿身上渐渐抽离的体温,埋下她颈间声嘶力竭地哭喊着:“阿姐,不要!一定还有办法的!”
她怔了一怔,抱着李幺儿渐凉的身体,扯着嗓子对门外大喊道:“雾山先生!快去请雾山先生来!”
此时的屋外,逐雨和鸣珂已经唤醒了雪青,跟着她敢到了司徒书语的院外,听着屋内声嘶力竭的哭喊,雪青加快脚步冲冲向院中。
而守在门外的木槿已经破门而入,她看着眼前眉心插着一把匕首的司徒姝静,惊得大声哭喊:“掌门!小姐!这是怎么了。”
“快去请雾山先生来!快去啊!”司徒书语还在嘶吼着。
木槿迅速恢复理智,应了声是便转头跑了出去,却差点与闯进屋内的雪青撞了个满怀。
雪青扑到司徒姝静身边跪下,抓着她的手一声一声地唤道:“掌门,对不起,对不起……”雾山先生昨夜将那封信交于她时,她猜出里面是能救司徒书语性命的法子,于是当即拆开来看了,看了之后她更加确信这封信决不能让司徒书语拿到。
她一定会舍弃自己换回司徒姝静的命。
信上写的并不是什么救命的药方,而是破解生死蛊的方法,她几乎一瞬就猜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推出了杀死母虫便能救下子虫,于是便打算先行动手,潜入司徒姝静的卧房将她打晕。
然而,当她见到司徒姝静的时候,她却问她,“能不能为了小语杀了我。”
她下不了手,她们好歹也是从小相识的伙伴,她虽气上心头,虽始终把司徒书语放在心上第一位,却也不忍心杀了司徒姝静。
如果她将那封信交给司徒书语,他们两相牵制,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逐雨和鸣珂却没在上前,而是呆呆地站在了门口。
他们看见了司徒姝静的亡魂。
司徒姝静的亡魂对上他们的视线,先是愣了一愣,接着便笑道:“拜托你们替我照顾好小语。”
鸣珂看着她如此释然的微笑,又看向抱着她的尸身哭得撕心裂肺的司徒书语,沉声道:“你拜托了我们就要答应吗,要照顾她你自己来,我们是大忙人,可帮不上你!”
沾染过鬼差气息的修道之人便能见鬼魂,但随着时间推移,那种气息消散之后,这种能力便会消失,然而现在……
“你们怎么在这儿!”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两人转过身去,那一黑一白两道鬼影正扬招魂幡向他们飘来。
司徒姝静的亡魂留恋地望了望还在哭泣的司徒书语,缓缓迎上黑白无常,瞬间便被招魂幡上的凶兽吸入口中。
白无常却突然飞速飘至两人身边,大喊着:”快走!这里很危险!“
“放心吧,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这山庄!”一个怪异的声音突然在屋内叫嚣起来,“哈哈哈,终于叫我等到这一刻了,你们都等着成为滋养我的养料吧!”
逐雨和鸣珂寻着那声音猛地转头,却见李幺儿的尸身突然动了起来,缓缓擡手拔下插在眉心的匕首。
司徒书语还在不可置信的抓着“李幺儿”的手,喃喃地说着:“阿姐,你没事了……”逐雨和鸣珂却突然冲至她身边,将她与“李幺儿”拉开。
一团暗红色的雾气裹住“李幺儿”,瞬间便凝成如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般的红发,“她”撑着手缓缓起身,用先前在屋内响起的那怪异的声音平静地说着: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