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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辰(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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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软弱者无法站立,你要记住!”

“想想你的母亲!想想沈家四百八十三口人命!”

“哭什么,等你瘫痪成了废人,再哭不迟!”

彼时,贺春水用带刺的藤条一面抽他,一面厉声呵斥命他站起来。

不足七岁的他用力撑着拐杖,在湿滑的地上一瘸一拐地挪动,稍有掌握平衡不稳,便“扑通”摔倒在地,跌得钻心地疼。

起初他还会小声压抑着哭,闹着要父亲。

“都死光了!你全家都死了,老子上哪儿给你找爹!”贺春水只会不耐烦地凶他这两句话。

等他哭累了,老头儿又会给他倒一碗苦涩至极的汤药,守着他喝完。

“药不苦,药哪儿苦,最苦的是人生呐。”鬓发斑白的老家伙总这样嘀嘀咕咕。

后来他才明白,药确实不苦。和他深刻明白自己背负的血仇后相比,药可太甜了。

贺春水救他,教他,竭尽所能地治他的腿,给了他第二次命。

可他仍是个小瘸子,他站不起来。

一个没腿的废物,怎么去复仇?

故而,他趁着贺春水困顿时,吃了老头儿的半成品试验药。

然后,他确实站起来了。

他高兴地奔去找贺春水,老头儿却望着他良久,没有像从前那样训斥他。他第一次,看见严厉的老头儿红了眼,颤着手摸他的小脑袋。

“唉,真是个傻孩子啊……”

那时他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治腿的药,是贺春水闲来无事做的毒药。

以毒攻毒,他却奇迹般地站起来了。

再后来,那毒药的副作用越来越严重。初时,是口舌僵直不能言语,后来是体内燥热,整日烧得五脏六腑都着火一样难受。即便贺春水花费了几年功夫,治好了他的哑巴病,却仍然不能根治别的一些顽固旧疾。

不过,谢明翊不在乎。

他只需要往前一直走,不在乎自己变成什么样,也不在乎是否有人会在意自己变成什么样。

但,今夜他站在楼上看见那娇小的身影疾奔汇入了人流。

而后,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相反的方向,把他丢在大街上。

她转身带起的微风,冷得他一颗心莫名坠落。

谢明翊终于知道,原来他心底深处一直被压抑着的渴求,是在乎。

他在乎,有人能在意他。

黑黢黢的小巷走到末尾,前方是缓缓流淌的河流。

谢明翊走到了年少时居住的那间小院门口。

破旧的木屋几乎融进了黑夜里,与地上的影子难辨虚实。

谢明翊推开落了厚灰的门,“咯吱”的开门声响仿若在静谧夜色中发出沙哑的呜咽。

他垂眸,在黑暗中径自走到仅有的一个斗柜前,拉开了抽屉。

里面躺着个圆滚的小玩意儿,很是精巧。

像他年幼时母亲亲手做的花灯。

谢明翊拿起那盏摔破的荷花灯,放在掌心,细细打量。

然后,他突然听见哒哒的脚步声。

他擡眼,望过去。

黑夜中,半开的木门被人推开了另一边,暗淡的烛光从她手中洒下来,落在踩在灰尘上的脚印上。一束微弱的光照进来,将黢黑如深渊的小屋洞穿了一个小点儿。

卫姝瑶拎着盏小小的灯笼,擡手按着木门,从幽暗的黑色中试图寻找人影。

她微微擡高了灯笼,因着跑得太快,嗓音还有点抖,“……沈奕,你在吗?”

谢明翊立在阴影里,垂眸望着地上那一点光斑,慢慢挪动,渐渐走近他。

最后,落在他的衣摆上。

“跟来作甚?”谢明翊慢条斯理开了口,手指却不经意推开了荷花灯。

卫姝瑶眯了眯眼,努力适应了黑暗,才擡眼盯着谢明翊。

她抚着胸口,平复了喘息,就这样默默望着他。

卫姝瑶顺着谢明翊的手看去,心脏骤然一紧,似被人攥得更疼了。

她认得那盏灯,就连底部破了个洞被人用纱糊了起来,她都一清二楚。

那是她亲手做的荷花灯。

永庆八年上元节,她弄丢的荷花灯。

凉风从门外吹拂进来,撩起她的裙摆。她手中的小灯笼也随风微微晃动,让她整个人面容陷入光影交缠的斗争中。

她抿了抿唇,嗫嚅问道:“你、你当真要送我走?”

谢明翊唇角挑起一抹散漫笑意,没有再回答。

他正要迈步错过她时——

卫姝瑶忽然凑上来,一下撞进他的怀里。

然后,用力地抱住了他。

她贴着他的胸膛,软糯的声音闷闷地从怀里传出来,温柔中不自觉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我绕了好远的路,走了好远好远……脚都走疼了。”

她身上清甜的香气,还有淡淡的暖意,覆盖了他身上沾染的湿漉漉的冷意。

“……沈奕,生辰快乐。”

良久,谢明翊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一下,缓慢擡起手腕,炙热的掌心抚上她的后背。

再一点点按紧,把她摁进怀中,用臂弯紧紧箍住那点可能会转瞬即逝的暖意。

眼前温暖的光芒诱着他,踏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嗓音低沉得宛若呓语,

“啧,就这点诚意?”

前一秒谢一:是的,累了,不复相见。

下一秒谢一:快看,老婆抱我了!她心里有我!(疯狂暗示:老婆你能不能再亲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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