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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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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局

车帘掀开时,外面的日光落进来。

那立在马车前的挺拔身影被熙光衬托得越发灼目,他半边脸陷在阴影中,双眸沉若深潭。

卫姝瑶急忙反转了书册,却听到一声极轻的笑声。

她没看清谢明翊的脸,车帘又倏地落下了。

卫姝瑶怔了一会儿,低眉去看手中的话本子。

这才发现,书页上的字一个个都忽然变得不认识了,奇形怪状的。

她真的把书拿反了。

卫姝瑶皱眉,一下反应过来———

她方才其实并未拿倒,谢明翊故意诓她的。

卫姝瑶气呼呼地扔了书册,从袖中摸出青玉瓶,倒出一粒药丸恨恨吞了下去。

“姑娘,是药三分毒,这样胡乱吃也不行呀。”宝枝看了她一眼,道:“不过自从贺太医为姑娘配了这方药,姑娘夜里再也没有梦魇过了,也不再说梦里的胡话了。”

卫姝瑶慢慢抿了口茶水,想起贺祈年所说,还差一味松脂琥珀蝉,心下开始琢磨起来。

昨夜,谢明翊提出,想要她在太子妃大选之时做一件事。若她成功,能否顺便要几个松脂琥珀蝉呢?

即便不为此事,她先前交给谢明翊的行军路线图,是否可以权当些筹码?

左右这东西也并不难办……

末了,卫姝瑶又想起北境之危,决意回宫后再认真研究几份行军路线图纸,以备不时之需,或解燃眉之急。

快进西华门时,卫姝瑶乘坐的马车忽然偏离了队伍,拐进了一条小巷子。

卫姝瑶心下一紧,擡眼却见梁锦老神在在地赶着车,丝毫没有警惕的神色。她便知道是谢明翊的安排,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马车停在一处小院前。

车帘再度扬起来,一袭青衫映入卫姝瑶眸中。

来人目不斜视,擡手请她下车,“小丫头,下来罢。”

卫姝瑶浑身僵硬,低下头,手里的话本子轻轻放下来,垂眸跟着下了车。

对方步履自若,仿佛从前种种嫌隙如过眼烟云不存在似的,态度恭敬,神色平静。

卫姝瑶心底却是涌动着不安,手指不自觉收拢起来。

来人正是沈兴良的老仆康伯,她幼年在沈府念书时,康伯没少照顾她,总是笑眯眯地亲昵唤她一句小丫头。

那时候她是学堂最小的孩子,康伯偶尔会帮着教书先生看管孩子们,对她更是颇为耐心,逢年过节还会特意给她备些爱吃的零嘴儿。

沈卫两家生分后,康伯随沈兴良前往肃州,料想也受了不少苦,身形较昔年消瘦了许多。

卫姝瑶垂着头,鼻子一酸,勉强压下心绪,跟着康伯一路前行。

“老爷前段日子旧疾复发,去了江南养病,昨儿刚刚回来。”

康伯领着她到了正院内,先行一步进去通传了。

卫姝瑶站在廊下,生出紧张来。

沈兴良刚回京城,就要见她,怕不只是谢明翊的缘故。若只是想亲眼瞧瞧如今卫家落魄,应当也不至于这般着急。

她忐忑不安,不知等会儿要如何面对一位三年前的故人长辈。

等在廊下时,她悄悄擡眼,打量着里间动静。便见几个仆从进出,都是她往年在沈府见过的老仆。

她心下低叹,沈将军确实是这样一个念旧的人……可他绝不会念着和卫家的旧情,那些往事如天堑,难以弥合。

她想起年少时,父亲对兄长提及沈兴良的神情来。

父亲麾下虽然能人异士众多,不乏骁勇善战之人,但他提到沈兴良时,却是格外不同。

“沈三其人,得他相助我之幸也。”彼时父亲神采奕奕,聊到这位得力干将时,夸赞不已。

卫姝瑶从半知半解的话中听了出来,沈兴良虽面貌生得儒雅,沙场纵横时却最为勇猛,这人非是一腔孤勇,头脑也十分灵活,实属有勇有谋。

可惜唯一不足,便是他拒人千里之外的性子,于人情交往上十分笨拙。当年他救下了一位夫子,为给夫子留口饭吃,才特意开设了学堂。

因着他彼时已经在圣上面前渐渐得宠,世家大族便送了些孩子过来。沈兴良固然不愿,得亏卫蒙劝说,才勉强一并收下,避免了得罪世族。

昔年在沈府念书时,沈兴良对别的孩子都不怎么在意,唯独对她,会记得派人给她送些小玩意儿。

可惜后来出了那件事……卫姝瑶无法苛责父亲,但心中始终有愧。

正因此,卫姝瑶对今日的拜见才分外忐忑。

她并非指望三言两语化解两家恩怨,但只要沈兴良待她能少点误会,至少她在东宫的日子会好过些。

卫姝瑶等了好一会儿,眼看天色将晚,康伯终于出来,请她进去。

卫姝瑶抿紧唇,敛去眼底的紧张,定了定神,跟着康伯入了屋内。

这处小院显然是沈兴良的别院,格局并不开阔,屋内陈设更是简朴至极,素净如雪洞。

迎面唯一惹人注目的,便是悬挂在壁上的一幅字画,描绘着群山之下一群将士们夜色疾奔,骑马渡河的壮阔画面。

卫姝瑶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认出来是前任宰相沈晏清的画作,眸中微惊。

“知道这是什么河吗?”

负手站立在画前的沈兴良忽地开了口。

卫姝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重逢对话,思索了一会儿,轻声道:“是肃州祁兰河。”

她顿了顿神色,又低声道:“北狄铁骑若是破了朝天阙,渡过祁兰河,便会长驱直入,宛如钢刀直指京城。”

闻言,沈兴良终于转过身来,慢慢打量了卫姝瑶一眼。

他身形高大,一身玄衫,鬓发已经花白,曾惹得众多女郎芳心暗许的清润面庞,也染上了风霜。唯有那锐利如鹰的眼眸,依旧炯炯有神。

但,让卫姝瑶颇感意外的是,他右眼已经瞎了,成了一潭死水。左眼淡扫过来时,给她迫人的气势,令她不敢直视。

一片长久的静默,屋内听不见半点声响。

直至康伯上前挪了个凳子放在卫姝瑶跟前,又上前去扶沈兴良。

“老爷坐着罢,瞧给小丫头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了。”康伯笑一笑,将沈兴良扶到窗边榻上。

“你坐吧。”沈兴良咳了两声,朝卫姝瑶招手。

卫姝瑶方才谢过,安静坐下来。

卫姝瑶垂着眼,不知如何开口,只觉得沈兴良仍在打量自己,终究是忍不住悄悄擡眼,不慎对上他那只独眼的审视。

卫姝瑶攥着手,迟疑了片刻,端正挺直了脊背,没有再低头。

沈兴良倒是略微感到诧异。

前段日子,谢明翊曾去信与他,他顺便问起卫家幺女。谢明翊并未多言,只说她画完了三州舆图,又给了一份行军路线图。

他记忆中柔弱又爱撒娇的国公千金,竟也有了她兄长的两分气质。

不屈,执拗,又有傲骨。

譬如现下,他在那双清湛的眼睛里看到了坦然和平静,没有畏惧羞愧,也没有屈辱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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