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1/2)
第 63 章
林涧靠在飘窗上睡着了。
半夜。
月光撒在地上,淡淡的青白。
黑暗中,更浓稠的黑暗缓缓凝聚成一个高挑的轮廓。
谢岫白俯下身,没有碰任何东西,只是凝视着林涧阖眼侧躺的睡颜。
窗户半开,缕缕夜风吹进来,林涧歪头靠在窗台上,一条腿垂着,赤脚才在地毯上,纱帘在风中起落,不时拂过他的脸。
“怎么在这睡着了?”他说,继而又好笑地笑了一下,满是无奈,“好像只有这会儿看你,你才不会故意躲开我……”
为什么偏偏他们都是alpha呢?
他想。
如果他不是和林涧一样的alpha,会不会……就像曾经那个喜欢过林涧的oga一样?
只要愿意陪他一起学习,就能被他接受。
“凭什么呢?”
万籁俱寂里,白天能压抑住的心情一股一股地往上冒。
谢岫白不甘心,擡手虚虚触到他眉眼面庞。
“你只是想找个人陪着你的话,为什么一定要是个oga?”
他靠的太近了,指尖几乎能察觉到睡着那人身上的温度。
但他不敢落下去。
他不喜欢林涧清醒的时候看他的眼神。
林涧忽然皱起眉,眼睫不安地颤动着,声音很小,“……对不……”
这声梦呓太过含糊,谢岫白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放下手,单膝跪在飘窗上,一只手支在他身旁,小心地靠近,深吸一口气,在他耳边诱哄似的轻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林涧眼睫颤动的速度更快了,仿佛在挣扎似的,手指虚虚张握了一下,什么都没抓住,只得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我……”
他的话戛然而止。
月影朦胧里,林涧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一双眸子忽然睁开,翠色的眸子蒙了层纱,就像古代宫廷里暧昧朦胧的烛火中照应下的古董翡翠,浓郁古艳,失焦地照着眼前的人。
灰蒙中,林涧茫然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
他醒了,谢岫白也就没了顾忌,虚擡着的手终于落在了实处,沿着他的脸滑下。
想到他刚刚说的话,手下力道又重了几分。
林涧的脸被夜风吹得冰凉,而他的手指一片滚烫,情绪激动下,连指尖都鼓噪着心跳。
林涧昏沉的睡意在这微妙的痒里消散得一干二净。
他握住谢岫白的手,止住他的动作。
谢岫白也不躲闪,缓缓靠近,隔着不到二十厘米望着他:“你在说梦话。”
林涧下意识:“嗯?”
很快,他反应过来,怔了下:“我说什么了?”
“你说……”谢岫白定定地看着他,忽然阖下眼,也不抽出被林涧按住的手,就这他的力道往前倾身,在林涧完全没有准备的时候,在他唇角轻轻落下一个吻。
林涧眼睛猝然睁大,“你……”
“没关系。”
他们靠的太近,连呼吸都交融在一起,林涧眼里的睡意全无,表情怔忡,完全没有回过神似的,按着谢岫白的手却松了力道。
谢岫白慢慢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环着林涧的腰,动作近乎依偎。
林涧整个人被人抱在怀里,肩膀到胸口被谢岫白身上传递过来的温度温暖起来,恍然有点明白自己说了些什么了。
——没关系。
对应的,应该是对不起吧?
他想起曾经告诉谢岫白,他只是把谢岫白当做一个替身,通过对他好来弥补另外的人。
谢岫白大概是误会了吧。
难怪……难过成这样。
林涧把人推开的动作停下了,擡起的手又放了下去,垂在冰凉的飘窗上,和肩膀上的温度对比明显。
他望着窗外一成不变的夜景,心想谢岫白是真的很会让他心软。
各种意义上的。
明明傍晚才想明白他不该这么自私,这会儿又变得犹豫起来。
但是很快,林涧就冷静下来。
“抱歉。”他说,“梦话而已,我……”
“我不在乎的。”谢岫白何其了解他,一个话头就看穿了林涧的意图,他擡起头,“你把我当做谁都好,我不在乎的。”
“可是不行的,小白,这对你不公平。”林涧疲惫地阖上眼。
曾经他和谢岫白只是普通的合作关系。
他给谢岫白提供衣食和教育,谢岫白给他提供情绪价值,在双方同意的情况下,这勉强算得上是一场交换。
但是谢岫白喜欢他。
在谢岫白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这就太残忍了。
而他已经无知无觉地残忍太久了。
“你不就是想找个人陪着你吗?”谢岫白固执道,“难道就一定要是oga吗?”
长久的沉默。
林涧摇摇头,吐出一个字,“不。”
他凝视着谢岫白隐在黑暗中的轮廓,似乎是想笑,但他最终也没能笑得出来,只是很轻松地说:“我不想强求谁陪着我。”
就像当初那个oga。
强迫人家做人家陪着他不喜欢的事,人是会跑的。
“没有强求,我自愿的,”谢岫白抿唇,“我想陪着你。”
“你不明白。”林涧疲惫了,吹了半夜的风,他头都开始疼起来,听了谢岫白这近乎于胡搅蛮缠的话,更是觉得太阳xue都在抽疼,“你什么都不懂。”
谢岫白气笑了:“你凭什么觉得我不懂?”
“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林涧用了半分钟去措辞,无奈地笑道,“那么正常。”
“我性格很怪的。”
不等谢岫白打岔,林涧示意他安静,谢岫白千言万语都只得按捺下去,听他继续说:“你真的不懂,我给你举个例子吧。我是十二岁那年认识陈嘉的,那会儿我已经一个人在家里自学好几年了,除了爷爷、管家和几个老师之外,几乎没有别的说话的人。”
“陈嘉是我第二个朋友,也是我在那时唯一的朋友。”
他强调:“我只有他一个朋友。”
“但他不一样,”林涧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浅,看不出丝毫笑意,只让人觉得沉寂,“他有很多朋友。”
“陈嘉家世好,性格活泼外向,会说话逗人,也会哄人开心,很多人喜欢他,乐意跟他玩。”
“但我不喜欢那些人。”
——“小林同学,在家自学一天了闷不闷呀,闷就出来找我玩,我们班今天和隔壁班一起出去happy了,小爷我直接制霸全场,好多小O在对我抛媚眼,我预计这个周我就能脱单,羡慕吗?”
“林林,我失恋了,那小子不是个东西,他骗我感情就算了,还抢我年纪第一呜呜,狗东西,你都不知道他有多阴险,他说他跟我在一起就是为了让我分心好抢我的年纪第一,我这辈子都不想谈恋爱了,oga都是骗子!”
“兄弟们又去首都星玩啦,也没什么好玩的嘛,不过吃的东西还不错,下次跟我们一起来啊。”
“我和张总在草原骑马,狗日的跑好快……”
“这家牛排难吃,避雷!”
少年的笑容就像雨水洗过的天空,没有一丝阴霾,呼朋引伴,肆意开怀,走过无数美景,和新交的朋友推杯换盏,好像没有任何烦恼。
“我觉得他们在抢我唯一的朋友。”林涧看向一旁的空地。
月光在地上留下了很浅的一层白霜,地毯上还散落着谢岫白上一次非要撒泼打滚混进来时落下的一件外套。
他忘了捡起来,就那么一直落在角落里堆灰。
他看着那件外套,不敢看谢岫白的眼睛。
说这些话让他觉得有点难堪,就像是把自己外皮主动扒开,把自己所有不堪的、丑陋的心思暴露出来。
“很多时候,我在家里写作业,陈嘉告诉我他和朋友去了哪里哪里玩,很有趣风景很漂亮玩的很开心……我会因为他的开心而开心,但我偶尔也会觉得不那么开心。”
林涧偶尔也会想,要是没有遇到陈嘉就好了。
要是……
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朋友,就好了。
“后来他察觉到了这一点,就渐渐的不在我面前说这些了,只跟我分享没有的趣事,很少再提其他的人。”
“再后来他升上了高中,和原本初中那些朋友的联系就变淡了,也没有再交新的朋友。”
“他只有我一个朋友了,我好像也没觉得有多开心,我感觉我拖累了他。”
陈嘉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消失了,因为这样那样的愿意不再来往,最后剩下的只有他一个。
林涧终于明白他无意间导致了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他从没想过要陈嘉为了他和其他人绝交。
他很清楚那些情绪都是他自己的问题。
比起被这段友情脱困,他希望陈嘉能一直是曾经的那个陈嘉。
勇敢无畏,肆意张扬。
至少,不要因为交了他这么一个糟糕的朋友而变得不开心。
那会儿陈嘉经常来找他,只要有空就赖在他书房不出来,见到林城和林叔就嘴甜地叫爷爷好,哄的两个老人笑得合不拢嘴。
等人一走,陈嘉就跟没骨头一样瘫在阳台翘着脚打游戏,吱哇乱叫喊救命,林涧故意撂下书,让他出去找别人玩,别来烦他。
陈嘉故作伤心地捂着脸做作地嘤嘤哭泣,眼看自己游戏机里的小人要GAMEOVER,连忙坐直了一通操作,然后垂头丧气地抱怨说都是你要不然我就破纪录了。
林涧问他是没有别的朋友了吗?没有就去交新朋友。
陈嘉就唉声叹气,抓耳挠腮地说朋友这种东西贵精不贵多,有他一个好朋友就够了,朋友多了交往起来很累的。
这是一句显而易见的谎话。
陈嘉天生就就这方面的天赋,很容易就和人相处的很好,交朋友对他来说不是负担是享受。
林涧就看着他不说话。
陈嘉终于认输。
“可我一开始就是因为觉得你一个人玩很不开心,想让你开心起来,才和你做朋友的啊,如果你因为和我做了朋友变得更不开心,那我和你做朋友的意义是什么呢?”
头发糟乱的少年拼命挠头,“而且你才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你别看我见谁都笑,但我当朋友的人真的很少,我不知道怎么说,但你确实是我唯一一个玩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其他的人就像是那种阶段性应付的,因为各种原因聚在一起,到时间了就散,只有你是不一样的。”
他摊开手,无所谓地耸肩耸肩,“为了让我唯一的朋友开心,这点事情不算什么的吧?至少我不觉得有什么。”
林涧说:“他是顾及我的心情才不和别人玩的。”
他似乎有些累了,靠在床头,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
“小白,喜欢我不是什么好事。”
“被我喜欢更不是。”
“我忍受不了我的亲人和朋友和别人关系更好,哪怕只是听到也会觉得不开心,所有人都得迁就着我的情绪,这是不公平的。”
“现在你是喜欢,但是终有一天,你会忍受不了的。”
谢岫白说:“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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