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王阳明(2/2)
他见缝插针地又发表了一遍,辛辣教派的理论,讲到一半,突然话锋一转说:“这是最后一瓶酒了。”
“酒吧的存货终于被你败光了?”雁行在便签纸上写。
“别转移话题啊,我在问你之后打算干什么。”
雁行再次露出茫然的表情。
王阳明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就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比如说?”
“比如说自己造个火箭啊,漂流到北极钓鱼啊,或者头上套个竹蜻蜓去撒哈拉沙漠寻找神奇动物啊……”
“我为什么会想做这些?”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啊!”王阳明把笔抢过来,直接叠着他的字往上写。
雁行努力地辨认出他写了什么,然后问:“做什么?”
“可做的很多啊!比如……”
话题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两天之后一摞便签纸撕完,雁行的咽炎好了,但还是说不出话,他们就把酒吧点单用的平板放在桌子上打字。
每次王阳明都会从酒柜里拿一瓶酒过来说:“这是最后一瓶。”
他总是以让雁行为未来好好打算开头,但说的全是自己想做的事情,说完一轮就开始劝他去看心理医生,雁行不听,他就继续说自己想做的事情,仿佛想用这种唐僧念紧箍咒的方式给他洗脑。
“这是最后一瓶,这真的是最后一瓶了。”
这一天,他还没开瓶就说了两次,雁行随口问:“为什么?”
王阳明晃着脑袋,答非所问地说:“没有我跟你分酒,你又把自己哪里喝残了怎么办?背着这种债,我哪里睡得安宁。”
他还是坚持着那副“人不说话和蘑菇有什么区别”的论调,非要让雁行把嗓子治好。
雁行满不在乎:“能写字不是一样?”
“不一样,当然不一样。又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懂文字,如果有一天你遇到必须用声音交流的人怎么办?”
“那就等那个文盲出现再说。”
那是雁行最后一次见到王阳明。
第二天,他像往常一样一瘸一拐地走进“教会”,昏暗得不同寻常的灯光下,店长和几个店员抱在一起抽噎。
“王阳明死了。”有人说。
雁行说不出话。
他本来就说不出话。
店长一边哽咽,一边擦着眼泪:“小明真是的、明明还这么年轻……怎么就想不开……”
王阳明还在时,他从来没有被叫过“小明”,毕竟“王阳明”三个字本来就已经是外号了,再给外号起一个昵称未免太奇怪。
“王阳明的快递!”
门口传来快递员特有的、打电话打不通时不耐烦的喊声。
店长被这不识时务的喊声引爆了情绪,大声喊道:“人死了!退回!”
对方毫不示弱地扯着烟嗓回应:“退不了!是活体!”
所有人都被这死去活来的对话震住了。
快递员冲进来,把戳着洞的盒子往地上一放,店长像切婚礼蛋糕时哭得拿不住刀的小女孩一样,抖抖瑟瑟地把胶布切开——
一个黑白相间的小脑袋从里面露了出来。
所有人都在惊叫,店长吓得把刀子一扔:“这、这是什么?”
“是狗啊。”快递员完全不懂这些人在浮夸地表演什么,“到底谁签收?”
“这有字!”一个店员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纸箱子的内部。
像是被砍断的蚯蚓为了逃命到处乱爬一样的笔迹,说是狗自己写的说不定都有人相信。
“写的什么?”店长吸着鼻子问。
“文盲。”
“我是看不见又不是看不懂!”店长嗔怒。
“……不,他写的就是‘文盲’这两个字。”
小狗害怕地把自己缩了起来,发出几不可闻的呜咽。
雁行把它抱起来,感受着小狗的颤唞,想告诉他“别怕,没事的”,但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到底谁签收啊?这是到付。”快递员急不可耐地催促。
店长和店员面面相觑,谁也不愿说话。
雁行一边付钱一边想,原来一直都没有办法把自己的痛苦喊出来的蘑菇另有其人。
把小狗带回家以后,他去神经专科医院给自己挂了个号。因为查不出病理,医生直接介绍了心里咨询。
心理医生测试之后,发现他可以发出声音,但是没法说话。尝试用口吃的方法治疗了几次,但是一
直不见成效。
直到有一天雁行发现自己可以模仿小狗叫,医生听后觉得问题可能出在“语言”上,让他尝试练习用别的语言说话。
半个月以后,他亲口为小狗取了名字:Capta。
作者有话要说:
[1]Drag Queen曾经是20世纪初英国人形容同性恋的俚语。(187是指在戏剧或者歌剧中身着女性戏服的男性演员。变装皇后表演主要就是男人(不是变性者),穿女装,化妆成女性角色,以一种夸张的方式展示自我魅力,主要为了娱乐和时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