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五章（2/2）
覃天弘：“……”这他还能说什么，当然是跟着一起听了。
沈妤妤弹琴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并不丰富，在训练营里说得严格一点那就是表情管理不够好，但要是作为观众来评价，覃天弘几人觉得她在弹琴的时候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身上穿的还是那套最简单的运动装，然而手指一动琴声一露，整个人就好像染上了古琴的独特凤韵，连带着舞蹈教室都好似成了那繁华的古城。
刘和熙弹琴的时候琴声好听，却没有那么好看。因为手上要使劲，连续不断地弹奏让他的手和肩膀都在用力，身体看上去就是紧张的。沈妤妤弹琴的时候却要放松，手也是在使劲的，整个人的状态却轻松。
她弹琴时候给人的感觉，那才叫又好看又好听。
见江卿书他们各个都情不自禁地露出沉醉的欣赏表情，被挤在最后的章贺有点着急了。他个子没有覃天弘和尚正豪高，索性就直接弯腰往里面挤。
“你们都别挡着我，让我也看看啊，这么好听的琴声真的是沈老师弹出来的吗？”
没有亲眼见过，他都不太敢相信。
覃天弘也处于震惊之中，他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不查还真被章贺给挤到身后去了。他也没再把人拉回来，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妤妤弹的琴最初节奏很快，是带着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的欣欣向荣的，十分符合醉别妻前面一段中的情景。琴声和醉别妻伴奏相近，可要是熟悉这首歌的人细听却又好像能听出一些不太一样的地方来。
前面那四分之一段里的曲调竟然是有些变化的。
孔俊小声嘀咕，“明明是描述古城繁华昌盛的，我为什么感觉听出了一点点凄凉？伴奏里面是这样的吗？”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和下午时候看到沈妤妤是他们导师的感觉差不多，有种心死如灰的悲惨。放在醉别妻这样的意境中的话，那就是繁华古城中有人看着别人昌盛，家庭美满生活幸福，自己却是什么都没有。
江卿书脸上的表情已经呆滞住了，身为音乐人他当然也清晰地感受到了曲子中一些曲调的变化，原来不过是把原曲的音符往低音处放一个调，再稍微改变几个常用音符就能让喜悦情绪为主的曲子完全转变一种情绪。
“伴奏里不是这样的。”尚正豪正色说，“沈老师自己改了曲。和熙，下午的时候沈老师也是这么教你的吗？”
刘和熙半张脸都贴在玻璃上了，认真地完全没有听到身后人为了什么。
尚正豪给了他一个脑瓜崩，他才神色莫名地回过头，皱眉问：“干嘛？”
孔俊帮着重复了一遍，刘和熙才道：“下午的时候沈老师是按照原曲教我的，所以我也不知道她会编曲。哦对了，”想到什么，他补充道：“但是沈老师乐感很好，她说自己没有唱歌的基础，可醉别妻的伴奏她听几遍就能探出来，还有没记住的地方她都会按照自己的想法补充完全，前后衔接自然，几乎让人听不出来她的失误。”
尚正豪几人眸光微变。
既然如此那还叫什么失误，能在短时间内手由心动补充上乐谱，那就是实力。
覃天弘最开始的时候还想走，现在已经完全挪不动脚了。
别说是他们，就连高可梨一个女孩子都难以从沈妤妤的魅力下逃脱。她撑着下巴擡头看着沈妤妤精致的下颚线，恨不得冲上去抱着人啃两口。
还有谁能比沈妤妤更懂给人惊喜吗？根本没有！
演奏中的沈妤妤渐入佳境，现在在她脑海中形成的已经不完全是那首醉别妻了，曾经琴师他们在宴会上弹奏过的曲子一一在她脑中闪现，还有娴妃娘娘弹给她听过的女儿红；就连陪顾屿练剑时候的剑气都好像融入进了这首曲子中。
于是在外面的那几人就听到琴声自繁华热闹的旋律后开始像坐过山车似的发生变化。
一会是新婚夫妻洞房花烛夜时候的羞怯暧昧，刚缠绵耳语完音旋就转为紧张，好比两人间的感情出现第三者，好在很快节奏进入舒缓；紧接着便是一心想着报国当官的丈夫怀才不遇，好几次想要进军营都为了妻子和家庭放弃……
“别挤我啊！”章贺头发都乱了，他控诉地瞪着江卿书那小子，压着声音抱怨，“你小子，我们说好的一人在最前面站一会的，我都还没上去你挤我干什么。”
江卿书没好气地哼了声，“你冲我喊什么，这么想去前面你倒是把刘和熙拉下来呀，他都霸占那个位置多久了，凭什么就我们几个在另外半边玻璃后面轮啊？”
僧多肉少，那小半块玻璃根本都看不见多少东西，有时候还没看清沈妤妤的脸呢，人已经被拉到后面去了。
江卿书是个暴脾气，被拽了好几次以后他都想直接开门进舞蹈教室去。
但是他不敢。
听到两人拌嘴还要扯上刘和熙，一直谦让地站在刘和熙身后的任万睿立马出声，“和熙当然要站在视野最好的位置，我们中间只有和熙会弹琴，能学一点是一点，偷学也是学。”
江卿书：“……”
看着任万睿有点好笑的小人得志的嘴脸，江卿书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孔俊一看江卿书又在惹祸，当即就要出声提醒，不等他发出声音，教室里的琴声突然变了。
紧张刺激，旋律紧凑如战场的琴声骤停，几个单音符的衔接之后，琴声转向舒缓，凄凉萧瑟的旋律盘旋在所有人的心头，让人忍不住鼻头都一酸。
代入琴声，众人眼前的情景好像变了。
一场仗是打胜了，战场上是有人在呼喊，可那却不是欢呼，更像是为死在这场战争中的同胞兄弟哀悼，不过是几分钟前他们还站着，还在英勇杀敌，几分钟后就再也看不到自己国家的胜利了。
尸横遍野，战甲孤单地包裹着自己主人的尸身，它们现在能做的只有不让盘旋着的秃鹰太快啃食掉主人的身体。
两位在军营相遇的主人公一个都没能活下来，他们甚至都没能死在同一块地上。
被这凄凉的旋律所带动，任万睿听着听着就深深地叹了口气，一转头却发现覃天弘满脸激动地站在他身边。
任万睿：“……”？？？
这么悲伤凄惨的爱情故事，国家保住了，年轻夫妻却双双丧命战场的结尾，为什么覃天弘能露出这么亢奋的表情？
难道是他天生就喜欢看那些不圆满的故事？不是吧……
正腹诽，激动的覃天弘已经开始拍尚正豪了。
“正豪，我们编的曲中是不是也有这么一段？”覃天弘飞快地抖着自己手里的几张稿子，“就我们下午说不和谐的那一段，是不是预想的也是战争结束！”
尚正豪被他打断了正懵逼呢，闻言神情也突然认真起来。
渐渐的，他眼中也被激动的情绪占满，“是，就是战场相遇的最后那段！”
原版的醉别妻其实是一个开放性结局，新婚夫妻在家中告别以后又在军营中相遇。在当时的背景下，前面已经有了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所以女子参军的故事偶尔也会再次出现，醉别妻讲的另外一层爱情的深刻含义就是妻子为了丈夫克服对战争的恐惧，同时也是当时崇尚女子相夫教子的大环境下妻子心境的隐晦改变。
军营相遇的故事之后还有一小段两人在军中相会，一起克服种种困难的情景。
对于这首曲子来说，这个结局是美满的，虽然这对新婚夫妻没能在那繁华古城相守一生，但他们没有分开。
有很多听众都觉得这首歌是喜庆的，因为大多数人都希望一个故事能有一个happy endg。只有少数人觉得最后那四分之一段的旋律听起来喜悦为主，却也有战事告急的紧张感，而战争哪里有开心的。
包括这首歌的作曲人也表示在自己心里，主人公是没有都回到京城的，至于是谁被永远地留在了战场上，他说需要大家发挥自己的想象力，要想觉得两人都回去了也是可以的。
覃天弘摊开自己的曲稿看了眼，上面还有他写下的两句歌词。
“醒时漫天星缠月，不见吾妻伴我身…”
在他们下午的讨论里，妻子是战死的，丈夫身受重伤醒来没见妻子悲伤落泪。一死一伤的情况下悲伤的感情也是到了的，只是总觉得有些不对味，可能也是他们编曲能力不够好的原因。
现在听到沈妤妤的曲子，他们才发现自己的缺陷在哪里。
他们的曲只有听歌词才能听出来是谁牺牲，在沈妤妤的演奏中他们却能清晰地分辨出在什么时候哪位主人公出了事，就连破空而来的利箭声音都好像被古琴给奏了出来。
舞蹈教室里琴声减弱，最后在又轻又快的弹奏下结束。
耳边没了声音，站在门外的几人却是心中久久难以平静。
以前不太能理解年纪大些的人为什么喜欢听戏曲那些，现在他们才感受到从古时候流传至今的故事和曲子的魅力，还有那些他们都没怎么认真看过几眼的乐器。
覃天弘再也管不了什么尴不尴尬，他敲了敲门，在高可梨应声后立马推开门着急地走了进去。
“沈老师，高老师。”他叫了两声，在被沈妤妤好似实质的目光扫了一眼时才觉得脸有点热。他现在叫沈妤妤的这声老师，就真情实感多了。
高可梨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看到整整齐齐的一行人时脸上还有奇怪的表情划过，“你们怎么一起过来了。”
她没有别的意思，却让覃天弘羞愧难当地搔了搔脸。
孔俊解释：“我们是想去四楼找夏老师问一些音乐上的问题的，路过的时候听到沈老师弹琴。”
沈妤妤点了点头，“那你们快去吧，再晚些就打扰人了。”
夏天炀毕竟只是节目组请来的临时嘉宾，理论上他只需要在有拍摄需要的时候出现就好了，没有义务跟着练习生们一起训练到很晚。这个点上去找人还真不一定能找到你呢。
沈妤妤是真情实感地再劝说，就跟白天的那些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冷静淡定并且一视同仁的态度让面前的这几个大男孩一时间更是懊恼。要是他们一开始就对沈老师没有那么多偏见，不就不会有现在的这些事情了吗？
覃天弘他们说不出话，在场的也就任万睿和刘和熙心虚感少点。
刘和熙难掩自己夸张的佩服表情，情绪高涨地追问道：“沈老师，这最后一段是什么曲子？”
坐在琴前的沈妤妤被他问得一愣，然后有点不太确定地，“醉别妻？”
刘和熙“啊？”了一声。
高可梨暗觉好笑，出声给他们当中译中翻译员，“她的意思是刚才最后的那段没有原曲，是根据醉别妻的剧情故事临时编的。”
“临时？！”任万睿瞳孔地震，“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编出这么完整的曲子吗？”
要不是现在尚正豪几个人挤得紧让他有些动作困难，他都差点没忍住要为沈妤妤献上自己的膝盖了。
七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自己，沈妤妤便一边拆指甲一边解释了一句，“不是临时，下午的时候就想过后面的故事。”醉别妻这样的故事对她来说杀伤力还没有那么大，远没有以前琴师弹奏的将军冢那般让她好几天没有缓过来。
“你们一直在这闲聊真的没关系吗？”沈妤妤还挺关心地看了眼他们的曲稿，“不是急着要去找夏天炀？”
察觉到她的视线，覃天弘动作飞快地将手背到身后，把曲稿给藏了起来，“现在不急了，沈老师，我们在编曲的时候可以采用你最后那段中的故事灵感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覃天弘觉得自己是厚颜无耻的，他要是设身处地代入沈妤妤都想上来给自己两巴掌。
可这种情况下他又不能忍住不问，就算是沈妤妤想骂他他也认了。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沈妤妤十分平静地就答应了。
“随便你们呀，我看过醉别妻相关的话题，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想到了这样的结局。”
覃天弘心想，但是他们在悲惨的基础上还希望这两人有来生，所以让两人手牵手而死，哪里像沈妤妤奏的故事，两人最后都没能见上一面。
得到了肯定之后，覃天弘又试图得寸进尺，“那沈老师，可以借鉴一点你曲子里的强弱对比吗？”
沈妤妤都快有点搞不懂覃天弘的想法了。
现在的他就像一只试图踏入其他领地的动物，动脚之前还要试探性地问问可不可以。
事实上在沈妤妤看来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且不说这曲子是她随意编的，就算是真的深思熟路过，只要是能帮上他们的一点技巧，只要不是毫无思考的照搬全抄，她都能接受。
她迎着覃天弘有些躲闪的目光站起来，字正腔圆道：“我说了，随便你们。”
覃天弘愣愣的。
尚正豪几人则是已经反应极快地对沈妤妤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沈老师！”
覃天弘后知后觉地拿出了自己的稿子，“那我们自己的编曲……”
沈妤妤颔首道：“我看不懂。”
几人还来不及失落一下，又听她漫不经心地接话，“但是如果你们需要我的什么意见的话，可以让刘和熙弹给我听听。”
覃天弘拿着曲稿的手颤了颤，激动地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好，激动之后更甚的是让他鼻酸的愧意。
A1的教室里的镜头还对着他们，他却已经想不了那么多。
他攥紧了手上的稿子，突然对着沈妤妤用力地弯下腰去，“沈老师，今天下午的事对不起！你骂我吧！”
高可梨被他的动作吓得直接往旁边跳了两步。
沈妤妤倒是没躲，但面上也有惊讶，“在节目里骂你，是不是不太好？”
覃天弘不擡头，反而还认真地建议，“A4舞蹈室没有摄像头。”
见覃天弘抢占先机，其他几人哪里愿意只让他一个人道歉，当即就学着一起弯下腰去。对沈妤妤意见最大的江卿书脑袋埋得最深。
“沈老师对不起！请原谅我们！”
沈妤妤：“……”
她觉得现在的场景有一点点的古怪，她似乎从临时嘉宾成了那什么老大，眼前这几人就是她做错事情的不争气小弟。
为了不让这个误会继续加深，沈妤妤赶紧把自己看得最顺眼的“爱徒”刘和熙扶了起来。
“行了行了，下午的事情我已经不记得了，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话落沈妤妤还拍了拍刘和熙的肩，“你休息好了吧？休息好了就去练琴。”
她对待特例一样的态度让刘和熙受宠若惊，连忙点头。
覃天弘几人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盯了刘和熙一眼。
舞蹈教室人一多，还都是人高马大的男生，沈妤妤一下子就觉得这个宽阔的地方逼仄起来。
她擡腿欲往外走，走了两步才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
“刘和熙，任万睿，你们训练结束以后去高老师那拿点吃的，以后晚上早点去吃饭。”
高可梨心里一痛，任万睿两人则是差点感动地伸手捂嘴。
没想到这么早之前的事情，沈老师还记着，她真的，他们哭死！
覃天弘几人再次看向刘和熙。
那眼神，看上去好像恨不得立马把这两个特别户给魂穿了，江卿书甚至已经开始想明天是不是也要晚点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