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2/2）
沈妤妤方才堆积在心中的那点紧张很快褪去，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微微扬起嘴角，也用很温和的声音回复，“晚上好，吃过饭了吗？”
顾千屿没吃，但他没说。
寒暄了两句后他才把话题转回了刚才那个话题，“那只猪我妹妹太喜欢。”
沈妤妤一下子听出了他的话外音，“所以一不小心就给拽坏了？没事，要是她真的很喜欢的话我下次再买了送给她。”
顾千屿站在十几层高的阳台眺望着外面的夜晚。
这个世界很亮，比他曾经站在皇城上眺望过的京城还要亮上很多很多。可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几乎看不到光，直到重新看到沈妤妤那个人，她比灯笼还亮，足够燃起他心里的希望。
每一天他都迫切地想要见到他，越是压抑、越是告诉自己要一步一步来时，他对她的情感都会达到顶峰，今晚就是。
他攥着手机轻嗯了一声，在她下一句话出口之前追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电话那头的沈妤妤有些许的沉默。
下次是什么时候，她还真没办法挑明了说。她脑子开始转动，手也不老实起来，一会开水冷却手指，一会又擦擦指尖。
顾千屿没有给她太多的反应时间，他声音中带着一点试探的意味问：“还记得你说的请我吃饭吗。”
沈妤妤：“……记得，等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一直有空。”顾千屿的语调好像快了一点，又好像只是阐述一件事实，“再过两天我要回京市，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沈妤妤在思考。
他的下一句已经接上，“明天可以吗？”
他并不是咄咄逼人的语气，虽然一直在引导沈妤妤，让她往他想要的方向回答，可就是让人生不出多少不开心的情绪。
沈妤妤把他的问题在心中又问了自己一遍，确定自己没有一点不愿意的情绪以后才答应。
顾千屿桃花眼一柔，“明天我去接你。”
沈妤妤“啊”了一声，“不用，我自己可以过去。”等说完她又隐约觉得不对，“顾千屿，是我请你吃饭。”
她请他吃饭，哪有让他来接的道理，搞得好像是男朋友接女朋友一样。
对面的顾千屿轻笑了一声，也不知道在高兴些什么。
他问，“明天是你司机的休息日吗？”
沈妤妤说：“应该是。我暂时没有工作要跑。”
“那就给他放个假吧。”顾千屿说：“也让我有个接偶像的机会？”
沈妤妤：“……”
不知道为什么，偶像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来总是有一些莫名的羞耻。
最后沈妤妤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在她问到顾千屿什么时候去时，顾千屿说随她睡醒，不用把这次见面当做工作，想出门的时候给他打电话就好。
尽管如此，沈妤妤还是特地定了个清晨的闹钟，以防第二天早上真的睡过头。
沈妤妤洗完澡顶着一头湿发出去的时候，舒旻和小邱正在帮她打扫客厅。
她家其实是很干净的，打扫起来也不费劲，但是每次这两人过来都像家长看望孩子，不是给她扫扫地就是给她叠叠沙发上的毛毯。
沈妤妤有些无奈地擦着头发道：“不是说了不用管这些吗，你们俩怎么又在拖地了。”
小邱闻言擡头嘿嘿一笑，“你就让我干吧妤妤姐，吃了你这么多好东西，我得有点付出才不会心虚。”
舒旻也看向沈妤妤，看到她睡衣前襟有些湿意时微微皱眉，从壁橱里拿出一个吹风机递过去，“先去把头发吹干。”
沈妤妤应了声，往客厅走的时候问道：“舒姐，A市有哪些好点的餐厅吗？比较适合请人吃饭的那种。”
要追求美味的话，沈妤妤更倾向于自己给顾千屿做饭。只是情况不允许，不管是带顾千屿去竹沁轩还是回家，都很不合适。
舒旻略有些警惕地看向沈妤妤，“你要请人吃饭，男的女的？”
沈妤妤：“…男的。”
这两个字一出来，忙着拖地的小邱都扛着拖把一下子蹦哒了过来。
“妤妤姐，你要去跟人约会？”
看着凑到自己面前的脑袋，沈妤妤有些无语加无奈地伸手点着她的脑门将她推开，“不是约会，只是一个朋友，他对我挺照顾的，我想趁着休息的机会请他吃个饭。”
她坦然的样子让小邱有些遗憾地“哦”了声，随即想了想道：“你朋友比较喜欢吃什么餐啊？东部新区有家日料餐厅叫和仪屋，很多网红打卡过，北郊有家泰餐也不错，高档的西餐厅我倒是没怎么去过。”去不起。
小邱答了两句就又抱着拖把溜了，倒是舒旻双手环胸，用审视的目光在沈妤妤身上转了一圈。
“是顾先生？”
沈妤妤拿着吹风机的手指一颤，在心中轻叹了口气。舒姐不愧是舒姐，有些东西一猜就中。
“是他。”她没再否认，“这几天他正好在A市工作，他挺照顾我的，我就想感谢一下他。”
舒旻摸了摸下巴，“他确实挺关照你的。”关照这个词从她口中说出来，总觉得平白多了几分暧昧的意味。
沈妤妤刚想解释，又听到舒旻对她道：“顾总这人，对待你的时候和传言中很不一样。有他做你的后台，你的星路只会是平步青云的。”
而且这么长时间以来，顾千屿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一点自己是沈妤妤背后金主的做派。他对沈妤妤的尊重让舒旻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尽管如此，舒旻心中还是有几分担忧，她语重心长道：“但是妤妤，豪门并不好嫁，这个圈子里多的是嫁进豪门丢了前途又婚姻不幸福的人。”
沈妤妤有些不解地眨眨眼，“舒姐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我没打算嫁豪门…”
舒旻心说那可不一定，不过从沈妤妤的表情来看确实又没有什么少女怀春的羞怯。
舒旻这才又换了个说法，“行了行了，我就是作为一个过来人给你一点提醒，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了。顾总这样的人，你就算当真不喜欢也千万不能得罪，能做朋友最好，要不然他有一千种手段能让你在这个圈子里混不下去。”
沈妤妤嗯了声。
吹风机的响声盖住了这个房间里的所有细小的声音，感受着微凉的风吹在自己的身上，沈妤妤的心也终于有了片刻的宁静。
舒旻说的这些，刚才洗澡的时候她也不是完全没想过。
顾千屿对她的好确实显而易见，但他又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越界的行为。在她这里他是个绅士，做事分寸且尊重人，以他的地位真想做些什么其实轻而易举。
她也想过最坏的结局，假设说顾千屿对她真的有那方面的心思并且公之于众，在她不愿意的情况下他会不会以他的权势针对她。
这个问题她想了好一会了，答案都是不会。
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亦或是哪来的对顾千屿的自信。但她就是相信他不是这样的人。
头发完全吹干的时候，舒旻已经带着小邱走了。
微信里多了好几条消息，都是舒旻发过来的餐厅信息。
沈妤妤喜欢中餐，但她考虑到顾千屿的身份，觉得他这个层次的人可能更喜欢精简的西餐一些，于是她选了一家市中心的高级西餐厅。听说这家餐厅还招了米其林大厨，是A市当之无愧的no.1
当然了，这家店的价格也很美丽。
沈妤妤给餐厅前台打电话订了位置以后才收拾东西上床睡觉。
翌日，天气很好。
春秋季节万里无云最适合出游，但在夏天，最好的出游时机便是天上云层紧密的时候。
沈妤妤醒得比闹钟响起还要早不少。
透过窗帘的缝隙她看到外面的天空，清晨的阳光温和不刺眼。
第一次单独和顾千屿出去，沈妤妤没有太随意。她换掉了一惯喜爱的长裤，挑了一条简约的白色吊带长裙，外面再罩一件薄薄的丝绸小开衫。
她本就生的白，连指甲盖都是粉白粉白的，再这么一穿，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看着还有几分难以亲近的疏离感。
除了衣服，她还给自己化了个简单的妆。她并不太会，不过描眉对她来说还是轻而易举的，简单一捯饰就足够出门。
墙上的钟指向了九点半，还很早。
她并不打算这么早就和顾千屿出去，因为这个时间完全不到吃中饭。谁料她刚点开朋友圈，就看到了一张几分钟前新鲜出炉的新图。
顾千屿也不知道在哪里，他拍到了路边一只长得很干净漂亮的小猫咪。
小猫的脖子上戴着项圈，又圆又亮的眼睛盯着某一个方向，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它的尾巴高高地扬起，即便是坐在地上都翘的很高。
就这么一张图沈妤妤就好像看到了一个字，等。
也不知道顾千屿是不是故意的，反正沈妤妤是上钩了，她主动给顾千屿发去了消息。
【早上好［太阳］】
顾千屿几乎秒回，【早】
【顾千屿：怎么醒这么早，吃早饭了吗】
沈妤妤隐约间知道他接下去会说什么，纠结片刻还是说实话，【还没有，你呢？】
顾千屿：【我也没有。】
之后的事情就十分顺理成章，他约沈妤妤去吃早饭，沈妤妤也没有拒绝，她拒绝不了。
十点钟不到一些，等在公寓楼下的沈妤妤等来了一辆纯黑色的低调迈巴赫，车牌号居然还是A市的。
开车的是顾千屿本人，在他准备推门下车之前，沈妤妤先眼疾手快地阖上了驾驶座的车门。
“你不用下来，我自己能上车。”说完她就已经踩着小细高跟绕到了车子另一边。
顾千屿低头看了眼已经解开的安全带，眼中一闪而过的无奈。
这辆车是新的，车里没放什么香薰，一直都只有一股很淡的冷松香。沈妤妤一上来，整个车间的气味就丰富了不少。
她身上哪里都是香的，头发丝有洗发水的味道，衣服有很浅的留香香水味，就连脸上用的化妆品也有很浅很淡的香。
这些香味和冷松味钩缠在一起，迷离地让人有几分沉醉。
顾千屿并不喜欢这个世界各式各样的香水味，以往的脂粉味他也能有多远离多远。但是当这些味道是从沈妤妤身上发出来的时候，他只觉得香，连呼吸都情不自禁地放缓。
他的视线克制又有些难以抑制地落在沈妤妤身上。
她今天好看得过分。
一想到她精心打扮是为了见自己，他的心情就像这天气一般美了好几分。
刚坐上车的沈妤妤也有点惊讶。
副驾驶的位置对她来说有些过分得合适了。以顾千屿的身高，座椅要往后调节不少才能容得下他的长腿，而在她这个位置，腿居然能放得刚刚好，膝盖不会碰到车壁，也不会让人觉得太远。
系上安全带，沈妤妤的注意力又被转移到了其他东西上。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挂在车前的飞天小猪，转头看了顾千屿一眼，“你把它从你妹妹那拿过来了？它不是坏了吗。”
她凑过去看，才发现小猪的扣环上居然用针线缝了起来。很明显缝这东西的人手艺很差，针脚十分凌乱就不说了，就连线头都没有藏进布里，近看显得十分粗糙。
再一想这样一个玩偶出现在顾千屿的车里，还是一辆上百万的车时，违和感就愈发浓重起来。
“你自己缝的？”沈妤妤问。
顾千屿嗯了声，启动车子。
沈妤妤没忍住，上手去拽了一把飞天小猪。别看这只猪缝得寥寥草草的，却很结实，拽到底部都不见环扣处的线头有什么松动。
一松手，小猪就颤抖着打圈朝着上空飞去，丑萌的样子让沈妤妤没忍住“噗嗤”了一声。
顾千屿眸光落在她脸上，温度缓升。
沈妤妤又拉了一次小猪，才说：“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再给你买一个的，没必要缝。”
她看了眼顾千屿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想到这双手昨天晚上还拿过针线，就觉得他的形象有了一种奇妙的反差感。
顾千屿却摇了摇头，“这只意义不同。”
沈妤妤想了想，觉得也是，“毕竟这是你第一次玩游戏得来的，可以理解。”
顾千屿又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扬。
一路上两人说话的次数并不多，只有在等红灯的时候沈妤妤才会和他聊几句。意外的是即便车里安静地只有音响在唱歌，氛围也不显得多尴尬，反而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平和感。
顾千屿开车很稳，不追求速度，在过减速带的时候甚至会横过一只手在沈妤妤面前，担心她会意外前冲。
看着周围的建筑越来越少，红绿灯也越来越稀疏，沈妤妤终于问：“我们要去哪？”
顾千屿回：“南阳老街。还有一段路，你饿不饿？储物格里有吃的。”
沈妤妤低头去看，余光又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挡在自己的脑袋前。她心中微微一动，没说话。
储物格里放的是一些很精致的点心，包装精致，包装纸上的字体也很秀气，就是纯英文的，沈妤妤看不懂。
她捡出一枚吃了。
味道很不错，微甜的口感，能吃出一点桂花的清香味。包裹在糕点里的薄巧克力也是很心机地选了白巧，很适合女生出门吃。
沈妤妤倒是想过要不要问问顾千屿想不想吃，但转念一想他开车不方便自己剥，就没说。
车子又开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到了一条看上去有些复古的街。
这里人不少，大多数都是一些年纪挺大的老人，偶尔能看到几个小孩在石板路上跑。老街里的商铺和住处都是连在一起的，里间是房屋，外间是充满烟火气的早点铺子。
早点铺子里什么都有，春卷糖糕、大饼油条加馄饨……这里在生活节奏很快的A市，简直就像是一片世外桃源。
顾千屿把车子停在了老街外车道上的停车位，拿好东西后两人一同往里走。
老街入口处是没有什么提示的，也因此沈妤妤才刚走到巷口，就被一个飞快冲出来的人型小炮仗撞进了顾千屿的怀里。
沈妤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