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2/2）
其实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还是挺有魅力的，只是剧情需要的时候把自己打扮得油腻了一些。
这不正常说话走路的时候还有不少年轻的工作人员朝着他的方向看呢。
“感觉郭老师好像不是很高兴。”有位工作人员突然小声对身边的同事说。
同事朝着正在往舞台方向走的沈妤妤看了眼，没好气道：“你要是郭老师，看到沈妤妤能高兴？”
“他们之间有事？”
“你不知道吗？前年还是去年的时候沈妤妤耍大牌都耍到郭老师头上了。”
“OoO”同事惊圆了眼。
事情是这样的，原来沈妤妤也不是完全没有试过好剧本的角色，当时刘亚楠给她谈了个角色，一部挺好的剧本中的女配角色。
其中一段戏是被男主的爸爸打了一个巴掌，好巧不巧的郭威呈就是那个爸爸。
但是沈妤妤正有要走红的迹象，她心高气傲的当然接受不了郭威呈真的扇她耳光，在试镜的时候她就黑了脸。在她看来郭威呈就是个已经过气的男演员，扇耳光这种戏份意思一下就好了，凭什么真的那么用力打乱了她的发型？
因为这件事，郭威呈被比他火的一名男演员内涵，再加上沈妤妤还在网上卖了波惨，导致有段时间他被网友说拍戏太较真什么的。
虽说沈妤妤后来很快被打脸由要走红变成黑红最后到没名气，但是这个仇还是在当时给结下了。
听完同事的解释，刚刚说话的那名工作人员只觉得唏嘘，她忍不住吐槽道：“既然沈妤妤要演技没演技，裘导为什么还要找她来？这不是让郭老师难堪吗？”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裘导哪里知道他们之间还有这一出。再说了要是因为郭老师的原因把沈妤妤赶走，沈妤妤到时候又有的说了。”
“行了行了，郭老师都没有再纠结这件事，你这么忧心做什么？沈妤妤的演技过不去难道裘导还会选她吗？”
闻言，该工作人员撇了撇嘴，“就是看她不爽嘛，我觉得都没有继续试镜的必要，芳礼已经是天花板了。”
对于这话，同事并不否认。
说话间，沈妤妤和郭威呈已经一同走到了舞台边。
郭威呈并没有给沈妤妤什么好脸色看，既然她之前内涵过他耍大牌，那他不顺着耍一下都觉得吃亏。
比起郭威呈一直沉着脸的样子，沈妤妤就友好多了，尤其是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的时候还好脾气地笑了笑，跟他打招呼道：“郭老师，多多指教。”
郭威呈：“……”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沈妤妤这人可能还有点缺心眼。谁说的她演技不好，这不是挺会演的吗？还能演出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呢。
郭威呈并不搭理她，两人一同走到台上以后，他才突然冷着声音说：“我演的是家暴男，演戏过程中控制不了力道。”
沈妤妤知道他在说什么，便笑了笑：“没关系，按老师你的方式来，不用担心这些。”
郭威呈：“……”
他皱着眉头往沈妤妤脸上看了眼，却没有看出什么玩笑的意思。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真的是被社会给磨平了棱角？他突然有点感谢这个残酷的社会，要不然现在受苦的就是她了。
为了试镜的公平性，沈妤妤要演的是和刚才芳礼一样演过的一段。
这一段和她当时在方召红那边演过的不太一样，是整个剧本第一次详细描写家暴的地方，难度系数稍微低一点。
台下的裘仁刚打了个开始的手势，沈妤妤周身的气势就变了。
刚才的她脸上都是自信与阳光，现在却是眼神黯淡下来，好像一下子从天之骄女变成了一个灰扑扑的家庭主妇，明明还是和刚才一样的好看的脸，这会儿却跟沧桑了好几倍一样。
她捂着自己的手臂，满眼痛苦地看着郭威呈，“我是你的老婆，不是仆人，我有我自己的自由！”
对上她悲戚的盛满失望的杏眸，郭威呈的心突然颤了一下，差点没忍住去安慰她。
好在老戏骨就是老戏骨，他很快就从自己条件反射的情绪中脱离了出来，他一巴掌将沈妤妤扮演的红萍掀倒在地。
“自由？你现在跟老子说自由？老子花十万彩礼把你买回来的，你在我这这辈子没有自由！”
红萍是村花，是她爸妈最好看的孩子。到了谈亲的年纪以后多的是有钱的男人想要娶她，只是红萍就看中了凝展，说什么都要嫁给他。凝展也是争气，为了娶红萍还卖了家里好些猪羊凑够十万块钱。
当时的红萍只觉得自己找到了最好的爱情，殊不知既然她拿了穷男人的十万，这辈子连命都会是他的。最初的凝展还是挺正常的，直到凝欢出世以后家里愈发拮据，他却不愿意让红萍出去上班。
他怕红萍跟人跑喽。
台上的剧情还在继续，红萍哭求着让凝展住手，她颤抖着的手去抓他的裤脚，却被他一脚踢开重重垂在地板上。
刚开始是崩溃的痛苦，到后面身体开始疼得麻木以后，她脸上的泪干了些，连哭声都弱了下去。像是死了。
刚才还在吐槽沈妤妤的两名工作人员皆是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在看到沈妤妤演戏的时候，她们立马注意到的是这个女人好可怜，而不是她好美。她的每个从挣扎到绝望的动作都勾着观众的心，让人忍不住跟她共情，跟着她一起难受。
“刚才怎么没有觉得郭威呈老师的这个角色这么恶心人呢。”一个工作人员小声地跟旁边同事吐槽道。
另一人也是一样的想法，她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觉得郭威呈恶心人那是因为她们都设身处地地心疼了红萍，此时台上这人已经不是沈妤妤而是真正的红萍了，她的演技太好以至于她们都觉得郭威呈是一个真的坏人。
芳礼演得也好，只是她不够绝望还是什么的，观众能够清晰地将芳礼和红萍区分开来。于是他们的情感也从心疼变成了夸赞，觉得芳礼的演技真好啊，演得好真实。
剧情已经到了后半段，红萍躺在地上，大家都看不清她的脸，可就是觉得她的衣服下包裹着的应该是一具伤痕累累的躯体。
凝展往地上扫了一眼，擡腿又往她的腰间踹了一脚。
红萍像是昏迷中的人突然被惊醒，诺诺地掀开了自己遮着脸的手臂。好一张娇嫩却绝望到如死了一般的脸。
凝展欣赏地看着她的惨样，“去烧饭，我累了。”
为什么累？还不是动手打累了。
红萍的长睫轻颤着，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她走到厨房，满是伤痕的手拿起锅。
刚才在这一段的时候裘仁是喊了卡的，也就是说要考验演员的主要还是前面那段的剧情。然而在看到这么精彩的表演以后，裘仁满眼的激动，根本不喊卡。
于是沈妤妤又动作娴熟地炒了个菜。她的手微微颤抖着，却在凝展看过来的时候努力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免得让他不悦再来打自己一顿。
这种小细节在剧本里是不可能写出来的，也就是说沈妤妤自己润色了剧本中的细节，并且使每个动作都十分符合角色当时的心境和情景。
镜头看不到的地方，郭威呈满眼的震惊。
演戏并不是花花架子，所以即便是知道沈妤妤是什么样的人他也没有为了迎合她使自己的角色出现失误，该踹人的时候他稍微收了力道，却没有完全收。
沈妤妤的身上肯定是有点疼的，只是他没想到她似乎把那些疼痛都很好地运用了起来。
这和他了解的完全就是两个人。
转头看到因伤痛微佝偻着却还要坚持站直的女人，他心中的那面带着偏见的玻璃似乎是有了裂缝，“咔”得一声。
等到沈妤妤端着一盘菜畏缩着走到凝展身边的时候，裘仁终于喊了声卡。
此时他笑得跟朵太阳花一般，连带着身边的副导都震撼且欣赏地看着沈妤妤。
不敢相信，实在是太令人震撼了，一个人的演技真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这样的提升吗？还是说她之前一直收敛着自己的光芒？
副导看着沈妤妤一秒恢复清冷的脸，只觉得话都说不太出来。
刚刚经历了这么真实又绝望的事情，她居然一下子就从剧情中脱离出来了吗？连她身边的郭威呈脸上都还残留着一丝吊儿郎当的废柴表情呢。
“演得很好。”裘仁用力地拍了几下手，“本来还想等结束给你讲讲这个角色，看来你对红萍了解地很透彻。”
沈妤妤脸上并没有什么骄傲的表情，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谢谢裘导，我会继续努力。”
裘仁又大笑了两声，“快下来吧，你们俩都辛苦了。”
说完他又坐回到位置上，心情像是了了一桩大事一般轻松愉快。见身边副导正在本子上记录什么，他凑过去得意道：“看着没？还得是我亲自选的演员。还记得她刚才炒菜的那些动作吗，这么年轻的演员居然为了我的剧连炒菜动作都学得有模有样的。”
现在的沈妤妤在裘仁眼中完全就是宝藏演员了，所有的细节都是她为了他的剧。
副导有些无语地看了裘仁一眼，“导演，你有多久没有关注网上的事了？”
裘仁不明所以，“什么事？不会是大家都知道沈妤妤演技很好吧？”
“那倒没有。”副导有些幸灾乐祸地说：“沈妤妤本来就是会做菜的，连名厨在她那都没有什么优越感，前段时间她给何豆米的婚宴做席都上热搜了。”
裘仁：“所以呢？”
“所以她不是为了你的剧本去学得做菜，人家本来就厉害。”副导努力打击他。
谁料裘仁根本不在意，听到这话反而更是洋洋得意，“要不怎么说我眼光好呢？刚刚她端着空气我都觉得她手上的东西很好吃。”
副导：“……”
要不是副导素质良好，这会儿都想怼一句：是是是，你的演技最最好！
裘仁这边喜气洋洋的，小邱却紧紧地抓着衣服，眼里还包着浅浅的两包眼泪。
舒旻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做什么？想起自己的童年了？”
小邱连忙把眼泪憋回去，声音闷闷地道：“那倒不是，我就是觉得红萍好哦……不对，是妤妤姐演得太好了，刚才那几脚好像真的踢到她身上了。”
小邱有些心疼，舒旻却说：“演员不是这么好当的，这种程度根本不算什么，郭威呈已经脚下留情了。”
有多少演员因为演戏落下一身的毛病，老了都不得安生的。想当个真正的演员可不是说说笑笑的，这碗饭并不是很好吃。
小邱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她只是有点心疼而已。
见舒旻已经朝着舞台方向走去，她也不再耽搁，站起来快步跟过去。
沈妤妤正在下楼梯，郭威呈有点紧张地看着她潇洒离开的背影。
他是不想主动和沈妤妤说话的，只是毕竟才搭完戏。他快步走过去，在她身后有些生硬地问候了句：“还好？”
沈妤妤动作一顿，莫名其妙地回过头，“什么？”
“我说你的身体，我入戏的时候控制不太住力道。”
沈妤妤明白过来，她摇头笑笑：“没事，我知道郭老师已经很照顾我了，谢谢。”说完她就率先走了下去，留下郭威呈在原地震惊地放大了瞳孔。
和郭威呈之前发生过的事情沈妤妤并不知道，还是直播间的观众跟她讲的。因为是之前就发生过的不算剧透，所以他们说的那些沈妤妤也都能看到。
此时虚拟弹幕正刷着呢。
[小样，我家温柔大气可爱迷人的妤妤迷不死你。]
[呃……要不还是别迷死了，郭威呈老师都四十二岁了。]
[四十二怎么了，周岁才四十呢，再说他又没老婆。]
[讲真还是挺帅的，透过家暴男的嘴脸我都看到了他男人的魅力。]
[不是你们在说什么呢？这让我们瑾之怎么办？我们瑾之不够帅吗？]
[管什么男人，我要看沈妤妤搞事业！]
沈妤妤：“……”
她面无表情地关掉了直播。
裘仁正对她热情招手呢，刚走过去，这导演就激动地拍拍她的肩膀，“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就裘仁的这个态度，在场的都知道这个角色肯定已经是沈妤妤的了，只是大家都没有明说。
舒旻问：“什么时候能有结果？”
裘仁笑了两声，回道：“今晚，今晚我就通知你。”
刚才还跟芳礼说让助理通知呢，现在就变成自己主动通知了，明眼人都知道这个角色花落谁家。不过在亲眼看到芳礼和沈妤妤的演技上的差别以后，没人觉得裘仁的决定有问题。
舒旻很快就带着沈妤妤离开了。
在大门重新关上的时候，裘仁看向周围的几位，笑眯眯道：“你们怎么想？”
副导的笔点着本子，心服口服，“你是导演，你决定就好。”
裘仁又看向郭威呈，“威呈你怎么看？”郭威呈毕竟是和这两位女演员对戏的人，他的看法能更直观一点。
平心而论，郭威呈是更希望和芳礼这样的后辈搭戏的，但是说实话，不管是灵性还是技巧甚至是在角色的分析上，沈妤妤都比芳礼好了不止一点。
对上裘仁鼓励似的眼神，郭威呈低低地吐出几个字，“沈妤妤更好点。”
裘仁一拍手，“那就选沈妤妤了。”
副导没有意见，而郭威呈的经纪人则是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的艺人。
他还以为郭威呈会很抗拒和沈妤妤对戏，没想到……
见郭威呈的脸色并不是非常好看，经纪人憋着没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越是接近七八月，天气越热得让人心生燥意。
张添润却躁不起来，他整颗心都是灰败的。
他给公司和经纪人打了一晚上电话都没人接，微博和其他社交软件根本不敢打开看，现在的他就像是一滩已经烂掉的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发烂发臭了。
正把啤酒往嘴巴里灌时，门铃被按响。
张添润的身子颤了下，接着就像溺水的人看到稻草，眼中冒出一丝光后踉跄着起身朝着门边扑了过去。
他连瞄一眼猫眼的心思都没有。
可外面站着的不是他的经纪人更不是工作室的谁，而是几名身穿纯黑西装戴着墨镜的高壮男人。他在他们面前瘦弱地像只小虾米。
张添润根本看不清他们的脸，可光是看装扮就觉得腿发软，好像下一秒就要摔到地上去。
混沌的脑子终于转起来，他飞快地想关门，满脸都是惊恐。
下一秒，已经有一只带着手套的手挡住了他的门，他用力推都没法推动丝毫。
他腿一软，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地瘫坐在地上。
“你们、是谁……”
在他摔在地上的时候，那些人已经推门走了进来。他们像是几座大山一般立在他眼前，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蝼蚁。
“我、我要报警！”张添润恐惧地往后缩，拖鞋都掉了一只，“你们这是私闯民宅！是犯法的！”
他嗓门很大，如果不是颤抖的腿暴露情绪，还真有点威慑力。
那几名保镖往旁边退开了些，张添润这才看清在他们身后的人。
那是浑身上下写满矜贵的男人，身形笔挺，面色清冷，一双皮鞋在地板上踩出冷硬的声响。
他不如这几个保镖人高马大，却也不羸弱，手腕上镶着钻的手表折射出刺眼的光。
张添润忌惮地咽了口口水。
男人长得太帅，光是脸不显得有攻击性，可最可怕的是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深邃冰冷。
有那么一瞬间，张添润觉得自己是命不久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