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1/2）
第五十一章
黑瘦小伙到底还是没能走得动道，他看着白嫩喷香的馒头，克制不住地咽了口口水。
“阿姨，这是你自己家包的包子吗？”看到莹润的肉汁浸满薄皮，高瘦小伙忍不住问：“每个包子都这么多馅？”
姜絮英连忙点头，“那肯定是这么多馅，咱们家一屉包子要用掉将近一斤猪肉呢，还有新鲜的香菇，好吃得很。”
一屉一斤？小伙心想这也太舍得下料了。
小伙是附近一家厂里上班的，在这边好些年把各个早餐店的早餐吃得也差不多了。刚掉的鱼香肉丝包已经是这片早餐摊子里算得上最好吃实惠的包子，但不管怎么说也就一块八一个，皮厚点肉少点是正常的事。
姜絮英的包子就不一样了，肉馅足足是鱼香肉丝的两倍还多，这么算下来三块根本不贵。
“阿姨，你给我包两个。”小伙快步走到车摊前扫下码，“六块钱我微信扫给你了。”
姜絮英脸上堆着笑，“哎哎，好嘞。”
她动作很快地拿了个塑料袋包了两个包子，见这小伙子是今天第一个顾客，她还拿出一个自家用的一次性杯子给他倒了杯豆浆，“自己家磨的，就加了点糖你试试。”
“啊？谢谢，谢谢阿姨。”
看到黝黑苍老的手递过来的一杯散发着豆香的豆浆，小伙子心中一涩，想起了自己还在老家的母亲。姜絮英给他的感觉就是温柔慈爱，和他妈妈一样。
包子拿在手上很烫，但小伙站在摊前迫不及待地拉开塑料袋咬了一口，咸香的肉汁烫的他表情一狞，味蕾很快辨识出美味令他着急地咬下第二口。肉馅又嫩又紧致，香菇白菜独特的香味包裹其中融会贯通，鲜得他连不远处同伴的呼声都没空搭理。
“好吃！”小伙看着姜絮英笑道：“阿姨，你家的包子比这条街上的都要好吃，再给我包三个我当中饭吃。”
姜絮英给他打包好包子，关心道：“这么热的天，放到中午不怕不新鲜？”
小伙笑答：“放心阿姨，我不会糟蹋粮食的，咱们厂里有冰箱和微波炉，中午吃的时候热一热就好了。”
兴许是吃到好的太高兴，小伙话还多了不少，他问姜絮英道：“我看你们车里还有大铁锅，阿姨你还做别的吃的不？咱们公司食堂是老板他姑姑承包的，你是不知道中午那个伙食，我宁愿啃包子！”
姜絮英转头和驾驶座上的沈丘良对视了一眼。
两人没有承诺什么，但是心里稍稍有了打算。
黑瘦小伙是没有立马走的，在他啃包子这会儿又来了一群年纪稍微大点的人，身上穿着和他一样的工服。
“王哥，小赵哥。”他嚼着包子有些含糊地跟人打了声招呼。
那几人停住脚步笑着看他：“怎么站在这吃包子呢。”
“好吃，怕有人跟我抢。”小伙玩笑道，见几人手上没拿早点又开始推荐，“你们还没吃早饭呢？试试这家，我保证你们是吃了还想吃！”
几人对视了一眼，还真听小伙的建议买了包子，一吃更是觉得自己挖到了宝。
没一会姜絮英他们的车前就围了不少人。
“这包子啊果然还是热的、肉多的最好吃！”
“香，比我老婆包的要好吃，不知道加了什么怎么这么鲜？”
“大妹子，豆浆再给我来一碗。”
不过半小时时间，姜絮英三人就卖了好几笼屉包子出去，生意好得附近不少摊主都注意到了他们。
在一个头顶安全帽、身上穿着松松垮垮的工服的中年男人过来的时候，姜絮英他们正在收拾地上不小心洒落的面粉。
他们的包子都是新鲜的刚包没多久的，刚才老爷子不小心手一抖把揉面的面粉撒了点在地上。
本来是件闹挺事，但姜絮英一家其乐融融，即便在收拾地毯上的面粉三人也是欢声笑语的。
中年男人探头往里面看了眼，在看到沈丘良的脸时他表情一变，但很快他又换上了一张笑脸，大声吆喝起来，“丘良？哎哟还真是你啊。”
车内三人同时擡起头。
看清中年男人的脸时，沈丘良先是一愣，又看了好几眼想起了眼前这人是谁。
“老刘？”沈丘良试探性地问，看到对方脸上更灿烂的笑容时他才也跟着笑了笑，“你最近是在这一片上工？”
“是啊，在附近一个打桩工地，现在天气热还有高温补贴，欸欸给我包两个包子。”老刘自来熟地对姜絮英道。
姜絮英连忙放下手上的活装了两个嫩包子递给他，“六块。”
然而老刘就好像没听到她说话似的，转头又跟沈丘良继续聊，“我之前听说你在你家旁边的富人小区当保安，怎么现在跑这来卖包子了？还有模有样的，这车子看起来不错，花多少钱租的，能回本吗？”
刚才沈丘良几人还当他是真的来叙旧，现在听到他这阴不阴阳不阳的话心里还有什么不清楚？
沈丘良当即没了继续攀谈的心思，他敛了笑意道：“小本生意挣不了几个钱，你先把包子钱付了。”
听到这话老刘顿时变成被踩了尾巴的猫，他大声嚷嚷起来，“认识这么久了六块钱都计较？我再帮你招揽几个生意过来行了吧！”
说完他转头在身后的街道找了一圈，终于在看到几个同龄工人的时候面上一喜把那几人都叫了过来，那几人还算给面子，过来以后虽然不怎么情愿但还是一人买了两个包子。
见沈丘良夫妇俩面上表情不大好看，老刘啧了声，立马声音更大道：“你是刚做生意没多久吧？要想在这片街做生意没个熟人怎么能行，不斤斤计较才有人愿意给你们介绍介绍生意不是？”
因着老刘嗓门大，还有人以为摊子边吵架了，循着声就过来凑热闹。
被叫过来的工人中有人不解问：“老刘，你认识的？”
“认识啊，我跟沈丘良好几年前可就认识了。”老刘大笑着说：“几年前他还在我手下帮过工，后来去当了保安，没想到现在出摊做生意来了。哎哟要说我这兄弟啊也是不容易，家里三个孩子，大女儿听说是已经成人了，但是根本不回家也不肯给家里帮点忙，两个小的儿子就更别说了，张着嘴等吃呢。他们这摊子摆到这里来估计也是没法子了。”
在老刘开口的时候各异的目光就已经落在了沈丘良和姜絮英脸上。
即便两人并不觉得自己的生活和工作有多害臊，这时候也不免红了脸。
偏偏老刘还在继续说：“之前他妈生病没钱医，丘良都求到我们工地上去了，还是我帮着他找了几个人凑了点钱给他妈治病呢。”
老刘这人在这附近是出了名的嘴巴大爱吹牛，大家伙虽然不喜欢跟他聊天扯皮，但是谁不爱听八卦呢？
沈丘良两人气得脸都红了，奈何为人老实根本不怎么和人吵架，只能生生把这口气往下咽。
见老刘还想说，姜絮英伸手就要去拉窗户，还没伸手就被老爷子厉声呵止。
“等会再拉！”他嗓门盖住了老刘的声音，把外面围观的人都吓了一跳。
老刘也是不敢置信地回头，结果一回头就被老爷子用拐杖用力一杵，“我老沈家是穷，是借过钱，但我家借的钱还清了、挣的钱也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三道四？”
老刘笑得像朵菊花的脸一僵：“我…”
“你什么你！”老爷子冷着脸，虽是坐在轮椅上，气势却一点不低，“知道我家穷吃了包子还不给钱，你是兜里连六块钱都没有还是想吃白饭？当年我儿子找你借钱的时候你说什么来着，你说你也没钱借不出，没钱你在这装什么二五仔呢！”
老刘：“……”
他尴尬地直搔脑袋。
他家里没有老人且只有一个女儿，当然是比沈丘良要有钱的，那时候沈丘良来借钱他就是不愿意借才说自己没钱，谁能想到老爷子居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这件事说出来。
周围人戏谑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让他又气又恼。
“那都几年前的事了。”老刘梗着脖子辩解：“我家现在的条件好起来了，你要是现在再找我借钱我多少拿出来一点。”
看热闹的人笑嘻嘻地接腔，“是啊，老刘现在有钱，他女儿想买一个苹果十四还是十五来着，他二话不说就给打钱了，那可是小一万一个的手机呢。”
“对对，听说他这个月在给他女儿挣苹果电脑的钱呢。”
老刘：“……”
他第一次恨自己大嘴巴，这要是老沈家的人找他借钱他怎么说？总不能直说不想借吧。
老刘有点想跑，然而沈老爷子只是状似好奇地问刚才说话那人，“他女儿多大了？”
“大学吧好像。”那人说，说完又连忙改口，“六月份刚毕业，对，刚大学毕业，二十三四岁吧？”
老爷子点点头，他看都没看老刘，对着跟自己说话那人就聊道：“都工作了还要他爸买手机买电脑啊？”
“啊？”和老爷子聊天的人不明所以，老刘也看向他，心中划过一点不妙的预感。
只见老爷子一脸骄傲地摸着车子的窗台，语气里听不出是自豪还是无奈，“我家孙女也才二十三呢，她爸妈要给她钱她是一分都不肯收，知道我们要出来摆摊怕我们累着晒着还专门买了这么大一辆车，你们说说看，这不是乱花钱吗？不过孩子的一片孝心啊我们做家长的怎么也拒绝不了。”
围观群众：“……”
除了眼红他们无话可说！
老刘：“……”
“这车子…”老刘笑得有些勉强，“这车子不是你们租来的啊？”
老爷子睨了他一眼，“谁跟你说是租来的，这车，我孙女买的、证都还在车里放着呢。今天要不是我亲耳朵听到，还不知道我的乖孙女被你传成什么样子，还有你们手上的包子、馅料配方都是我孙女自己研究出来的，你们说这么好的孙女打着灯笼也打不着是吧。”
看热闹的人心里一阵羡慕，纷纷应和起来。
还有人跑去问姜絮英是怎么养出的这么孝顺懂事的女儿，把姜絮英搞得受宠若惊。
老刘就是觉着沈丘良过得不如意才想着过来找点存在感，他哪能想到沈丘良还有个这么能说会道的残疾老爹？
现在他被比下去了心里不舒坦，但人家说的又是事实让他无从辩驳，只好是趁着人多眼杂想要偷偷溜走。
刚一转身身后就再次传来老爷子魔鬼般的声音，“小刘啊你先别急着走，老爷子还有几句话想跟你说说呢。不管男孩女孩都是需要教育的，你在外面风吹日晒挣点钱不容易，你女儿都已经工作了还拿你这辛苦钱去买什么苹果梨子的可就真说不过去，回头你可得好好跟她说道说道。”
一听这话，几个之前就对老刘有点不满的人也赶紧抓住机会点头。
“是啊老刘，你拿那点高温补贴不容易，你女儿每个月找你接济确实不像话。”
“我儿子虽然不能给我买车，但他上大学开始就不找我要生活费了，也不是说咱们当爹的不能给孩子花钱，但也要看看实际情况不是？一万多的手机电脑，还真以为他爹是在外面当老板呢？”
他们指桑骂槐的语气太冲，老刘被气的面红耳赤，同时心里也有些埋怨自己的女儿。
正要再对老爷子他们说几句酸话，身后突然跑来一个笑容洋溢的小伙子。
小伙挤开人群对老爷子他们打招呼。
“沈叔、姜姨，你们生意很好啊，这么多人呢！”来人正是刚才那个黑瘦小伙。
姜絮英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你怎么回来了，是落了什么东西？”
“不是。”小伙忙道：“姜姨帮我装十个包子、三杯豆浆，包子要三个的两袋两个的两袋，刚才我刚到工位上领导就循着味来了，他们说什么都要吃你家的包子，我这不就被派来跑腿了。”虽然是跑腿，小伙脸上却喜气洋洋的，好像和姜絮英他们关系好是一件很骄傲的事。
说着他还很自来熟地对周围拎着包子的人说话，“你们怎么光拎着不吃？热乎的最好吃，别等凉了。”
“来，你的四袋包子和豆浆。”姜絮英麻利地打包好包子。
“谢谢姜姨。”小伙接过包子就跑，跑了几步还不忘回头喊：“姨！明天我还来买！”
姜絮英脸上笑意更甚，高兴地对他挥了挥手。
这一幕让老刘几人觉得意外。
这附近的早餐铺子不少，很少一部分是有固定摊位的，大多数是像姜絮英他们这样的流动铺子。
他们这些人看重挣钱、并不在意口腹之欲，每天早上虽然一定要吃早餐，但只要不是太难吃就都能应付过去。这一片摊子流动性大他们根本不在意今天谁来了明天谁没来，像这个小伙子这样大张旗鼓地说自己明天还来的，他们几乎没有见到过。
难道说这包子真的有这么好吃，好吃到连领导都要找人专门来买？
有人不信邪地拿起手上的包子咬了口，这一口下去他们就信邪了。
他妈的，还真有这么好吃！
沈老爷子看着他们变换不停的表情，得意地仰起头，“怎么样，我家的包子好吃吧。”
周围几人忙不叠地点头，并且好奇地追问道：“这真是你孙女的配方？”
“那还能有假。”老爷子哼了声，“这包子根本不算什么，我孙女做的菜那才是真的好吃，要是有机会我们还来这里卖快餐，到时候多少让你们尝尝她传授的东坡肘子、蟹粉豆腐那些，能把你们舌头都鲜掉喽。”
老爷子说得绘声绘色的，听得周围几人狂咽口水，恨不得现在就能吃到那些菜。老爷子也是眼睛尖，瞅到老刘想趁乱逃走，他连连“欸”了几声把人给叫了回来。
“我说小刘，你这包子钱都没给怎么就想走？”老爷子语重心长，“你请大伙来评评理，咱们老沈家这包子需不需要你来帮忙招揽生意，还是说你给你女儿买得起几万的手机，偏偏就买不起我家这六块钱的包子？”
“小刘你有句话没说错，生意确实不好做，我和我儿子儿媳早晨五点出头就起来揉面包包子……”
老爷子年纪大，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不认同地看向老刘，他们出声谴责。
“老刘啊，差不多得了，平时你占点小便宜就算了，老人家这里就别搞这些七七八八的。”
“是啊是啊，要是明天他们不来了我可就追着你问了。”
“老爷子别生气，老刘这人啊就这样，实在不行这钱我给他出！”
老刘：“……”
他平时是爱扯扯嘴皮占点便宜，大家伙看在各自的脸面上不会直接跟他杠，他也没想到这次居然会踢上沈家这块铁板。
这么多人帮着沈老爷子声讨他，他就算是再想耍赖都得看看脸上能不能落着光。
无奈他只能从口袋掏出一张五块和一张揉得皱皱的一块丢在窗台上。
“给你给你，不就六块钱嘛我又没说不给！”说完他拿着两个烫手山芋似的包子逃似的跑走了，生怕再走晚一点家底都被沈老爷子揪出来说一顿。
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其他人只觉得一阵爽快。
有人忍不住对老爷子吐槽道：“他这人就这样，平日里没少见他戳别人家痛处，现在总算是见到有人能治治他了。”
老爷子连连点头，跟着他们聊道：“老头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嘴脸，谁家孩子不是好孩子呀？我家孙女有多好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还轮不到他在这说三道四。”
旁人连连点头。
听到身后的嬉笑声和时不时飘来的自己的名字，老刘黑着脸，害臊地加快了步伐。
他今天早上这个旧叙得，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吵赢的老爷子心情却很美妙，他擡头看了眼车里挂着的钟，乐乐呵呵地道：“我孙子马上就要上学去了，我们还要给我孙女去送早餐，你们还有没有要买包子的，没有我们就要收摊了。”
听到要收摊，原本站在后面看热闹的人也挤了上来。
“我买我买！”
“还有我，给我包两袋，一袋三个。”
“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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