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她一马(1/2)
放她一马
但这样离不开她的玉临渊,却在昨天她们一行人歇在破庙时,于夜半无人时,悄无声息地从睡熟的元浅月身边离开,独自走进了黑暗中。
“你不跟着去看看吗?”在发觉玉临渊离开后,守在篝火旁的青长时立刻搓着手,唯恐天下不乱,一脸揶揄地撺掇她道,“不看看你心爱的好徒弟,背地里到底是在捣什么鬼?”
元浅月被他叫醒,再听他这一番话,不由得哑然失笑,瞪了他一眼:“你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
破庙之中,倾倒的半截神像本是满身泥土,面貌残缺,被朝霞织给擦净了,重新立在了佛坛上。
火光照在垂眸悲悯望苍生的神像上,历经千年风霜而碎裂的石像边缘泛着柔软的光。牤夙在神像下的座台下拢着翅膀睡觉,朝霞织怀里抱着彩凤和凰女,都缩在牤夙的羽翼下。
素来高傲自视不凡的彩凤,在这些天的相处里,也渐渐地接受了朝霞织,愿意自降身份,让她一个小小的半妖为自己梳毛了。
被青长时叫起来后,元浅月想也不想便否定了他的提议。
她撩了衣摆,坐在篝火边青长时的身侧,侧过脸,无声地看了朝霞织她们一会儿。
篝火跃动,满室馨香,在这遮风避雨,残破无人的破庙中,只有一片匀净绵长,安和平稳的呼吸声。
她们离九岭还有一射之地的距离,于篝火的温暖中,她感到难言的平静和舒缓。
但她知道,天很快就会亮。
她将再度踏上不为仙门所认可的征途。
“清水音已经传讯回了九岭,仙门不会再为难江暮辞,选择了默认了朝霞织的身份,以后就各自井水不犯河水,”青长时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朝霞织,也是不由自主地感叹道,“不过,真没想到啊,曾经的仙门第一人苍凌霄,与妖魔相恋也就罢了,竟然还会生下一个半妖。”
人妖相恋的事情在凡间偶有发生,但仙门从未听说过谁能生下半妖。
可惜绘妖卷已经被毁了,不然他一定要开始摇晃自己的扇子以抒发此刻的感慨万千。
他朝那边的朝霞织看了一眼:“还是个这么乖巧伶俐,惹人喜欢的小姑娘。”
元浅月收回目光,轻嗯了一声:“霞织是个善良的孩子,继承了我师尊与师娘所有的优点。”
说到这里,她又有些怅然,倘若师兄他们都还在,恐怕见到了朝霞织,都会将她视作掌上明珠来疼爱呵护吧?
青长时神色恍惚了一瞬,他有一瞬间,想到了舒宁影那个从未出生的孩子。场中一瞬沉默下来,只有篝火干柴燃烧时的噼啪声接连不断。
“接下来打算怎么做?”眼见火势渐小,青长时颇为随意地往里面投了一块柴火,他拍了拍手,拍干净了手里的灰,将手垂在膝盖上,“清水音跟我提过,她希望我们能随她一起去凝香宗避避风头。”
元浅月带着身为魔神命定之人的玉临渊,在黑金蟒妖的帮助下从诛魔阵下逃走,这其中任何一条罪状加起来都够她在水牢里关个几十上百年。
为了平息众怒,也为了给苍生一个交代,他们势必会追捕她们到底。
凝香宗是清水音出身的父母宗,曾经也是风头无两的第一大宗,只是后起之秀如过江之鲫,凝香宗劲头大不如前,现在只能算是个家底丰厚的入世大宗。
元浅月擡起眼,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当真?”
如果这世上要说有谁最惹清水音记恨,那她元浅月和青长时要是排第二,可就没人敢排第一了。
凝香宗对于清水音来说,那可就是祖宅一样不容旁人玷污踩踏的庄严肃穆之地。她怎么会主动邀请这两个自己昔日最讨厌的人去自己的故乡。
青长时一脸无辜:“真真的,不骗你。清水音主动和我通讯的时候,我都以为是我听错了呐!”
元浅月半信半疑,青长时朝着那边沉睡着的朝霞织努了努嘴:“她还说,我们俩去不去不要紧,但是一定要把这话传递到小狐貍耳朵里去。”
元浅月拨弄了一下篝火,听到这话,她放下心来,苦中作乐地说道:“那我就放心了,敢情我们是托了霞织的光,她要真是只邀请你跟我去,我反倒心里没底。”
青长时一听这个假设,脑海里立刻回想起清水音那张时刻拒人千里之外的霜雪容颜,无论何时,只要她看到自己和元浅月,几乎都是要拿那一双写满了厌恨的潋滟凤眸狠狠地瞪着自己。
美则美矣,但清水音这刚强的性子,还真不是普通人能镇得住的。
浮生塔内。
骚乱就像是投入水面的石子,漩涡一般渐渐扩散开来。
起初是一声震响,而后是一声惨叫,再后来是脚步纷杂的骚动。在塔顶的阁楼里,日光从塔尖开凿的一小道洞口往下投射,照在血池中央。
这一层塔顶四周堆满了新新旧旧的医书,沿着一丈方圆的圆形血池,周边覆盖着无数敞开的珍贵奇数,孤本,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黑字,从这些越见疯狂的字迹中,不难想象,写下字迹的那个人,精神该是如何一步步崩坏,如今又该是陷入了何等的癫狂。
舒宁影就站在血池旁边。
不知何年起,这本该不为外人所涉的禁地中,就摆上了这样的一把木椅。她安静地坐在这血池旁边,头上戴着一小朵白花,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又或者是在等待父母给出下一步指令的无知孩童。
血池正中间,浸泡着一个年轻苍白的躯体。他自半身没入血池内,裸露在外的胸膛上画满了奇怪的符文,披头散发,身上无数破碎的伤口全都用漆黑的玄线缝补拢合。
他的生前,一定遭受了莫大的折磨。
灵参背对着她,站在血池的另一侧。她紫裙拂过地上的书籍,走到哪里,脚下便会开出茂森浓密的繁花来。
在过去的百年里,舒宁影从没有放弃过复活程松的念头。她瞒天过海,偷偷地将程松满目疮痍,支离破碎的尸体从坟墓中盗了出来,交给了灵参。
“我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方法,名叫摄魂术,可以操纵转移人的魂魄。用摄魂术让他回来,哪怕他已经投胎转世。只要他的身体还在,他的灵魂一定会受到牵引,回到他的身体里。”
这是一项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但面对舒宁影哀求的目光,灵参说不出拒绝的话。
在过去的一百多年里,她的试验几乎是全无进展。而如今,在照夜姬所提供的帮助下,短短数月,她的摄魂术突飞猛进,竟然已经到了至关重要的地方。
这个忽如天降,出现在她世界中,为她简单指点了几处迷津的照夜姬,恰到好处地拨开了她眼前笼罩的烟云,使得她窥见了希望的微光。
今天的尝试至关重要,所以灵参拒绝了其他同族的代劳,决定亲自动手。
“你放心,宁影,”灵参按着她的肩膀,替她仔细别好了头顶的白花,目光停留在她医师帽斑白的两鬓上,而后强迫自己挪开了目光,不去看她日渐衰微的脸庞,“我们很快就可以成功了。”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朝气蓬勃,热情开朗的小师妹。
当所想即所愿,那个时候,她能从仇恨中得到解脱吗?一切还能再恢复如初吗?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