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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序渐进(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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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序渐进

人一旦起了疑心,便再难消褪下去。

除非亲眼见到结果,否则便会一直耿耿于怀。

那时候她不曾想过,隐藏在这谎言背后的,该是怎样让人无法承受的真相。

一开始,她从没有将东方清的身份往妖魔上想,东方清的父亲曾经是一个有名的散修,据传一百多年前,他的父亲爱上了一个大字不识的乡野妇人,两人结为道侣,而他的母亲则在生下东方清后因病去世。

在将年幼的东方清托付给望天宗后,他的父亲便云游四海,再未出现。

他的身世怎么会有问题呢?

在一次历练的时候,萧棠和东方清结伴而行,却中了妖魔的伏击,遇到了危险,跌入魔域的结界中。

她的道行已经超过了东方清,咬着牙,萧棠搀扶着晕过去仍然紧紧抓着剑柄的东方清,将他挪到了安全的地方,发出向仙门求救的信号。

在等待师门援救的时候,她守在东方清旁边,眼角余光却看见了那个东方清戴在右手,永远没有取下来过的黑手套。

她只是想看一眼。

萧棠将东方清此刻还紧攥着的剑拿开,取下来了他的手套,却看见东方清的右手整个掌心都是一层又一层的黑红裂口,干涸破裂又重新覆盖上的伤疤几乎爬满了他的整只手,找不出一丝完好的皮肤来。

这是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伤疤,绝非短时间能形成,而最上面的一层还有新绽开的鲜血淋漓。

这不是一只手,是无数伤疤聚合重叠形成的血肉。

萧棠惊骇万分地看着这只手,她将自己的伤药倒出来,仔细地涂抹着这鲜血淋漓的掌心,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她的目光落到了东方清的剑上,一道念头像是电光打过她的脑海,她替他涂着药的手僵住了。

东方清修习仙法,他必须要执剑,这柄剑还是申治仙君亲赐的灵剑。

他戴着手套,是为了遮住这永远不能愈合的右手。

为什么他的手时时刻刻都有新伤?

因为他时时刻刻都要紧握着这柄剑。

即使他明知道,剑灵在伤害他。

——剑有灵,诛妖除魔,邪祟难近。

萧棠心跳如擂鼓,她默不作声地替东方清擦净了刚刚涂上的药膏,拭去了刚刚留下的痕迹,她擦拭得太用力,以至于手上都沾上了东方清的血。

她在这血里怔怔落下泪来。

她最敬爱的大师兄,是个半妖,是个邪祟,是个十恶不赦,人人得而诛之的怪物!

他为什么要出现在望天宗?他会危害苍生吗?他在仙门潜伏筹划这么多年,隐忍负重地藏匿着,是在图谋什么?

在替东方清戴好黑手套后,萧棠将剑放回了他的手里,让他如同昏迷之前一般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剑柄。

她擦干眼泪,抽出剑,在东方清的颈脖间抵着,久久地凝视着他的脸。

等到东方清醒来之后,她坐在旁边,表现得好似一切正常:“师兄,你别担心,师尊等会儿就到了。”

东方清环视了一周,他心细如发,还是察觉到了萧棠微微泛红的眼角。

他眼神稍稍变了变,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套,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他不知道萧棠是不是发现了他的身份,就算萧棠发现了,要对他发难,他也毫无办法。

他一手带大的师妹,已经比他更强大,朝夕相处间,成为了对他最大的威胁。

东方清是个极其细心的人,他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但他没有开口哀求,也没有恼羞成怒,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她的抉择。

在回到望天宗后,萧棠心事重重。

她慢慢地疏远东方清,疏远所有人,包括她的师尊。她变得沉默寡言,时常会坐在自己幼年时常常躲着哭泣的山石旁出神。

那个令东方清眼底深藏着一抹忧郁的秘密,现在也成了她的秘密。

她明知道东方清是个半妖,却没有揭发他,欺瞒不报。

这成了压在她心头的一块石头,让她终日郁郁寡欢,让她喘不过气。

她既无法揭发对她如同手足的东方清,也不能心安理得地在嫉恶如仇的师尊面前擡起头来,更无法再坦然面对自己曾经坚定的心。

她无法选择,只能逃避。

在申治仙君察觉到自己这个道法精进,刻苦修炼的弟子竟然不知何时开始,整天魂不守舍,心事重重,就连练剑的时候都在出神发呆后,不由得分外疑惑。

他叫来萧棠,问她到底是为什么如此反常。

萧棠羞愧难当,在申治仙君的询问中一言不发。

申治仙君蹙起眉头,不忍她这样好的天赋浪费了,见她执拗不肯开口,压了压火气,和颜悦色地朝她说道:“无论你是为什么所烦恼,我有一面忘忧镜,你只消照一照它,便能将那段记忆纳入镜中,你所烦忧之事便可迎刃而解。你的天赋如此出众,莫要辜负了它。你在拂衣峰上只消修你的道,旁的事情一概不要去管,时刻牢记你的初心。”

萧棠跪在申治仙君的面前,眼见着申治仙君已经准备从归墟中召出忘忧镜,旁边的东方清沉默着,她忽然惨淡一笑:“师尊,我已经没有了道心,想来毕生不能再进一步,是无法留在望天宗修行了。”

她知道动用了忘忧镜,申治仙君就能看到她的那段记忆。

“是萧棠辜负了师尊的期望,愧对师兄教诲辅养。萧棠自请离去,望师尊和师兄安好。”

对于萧棠忽如其来的忤逆,申治仙君是极其恼怒的。

但他没有办法,在萧棠在拂衣峰的仙君洞府外跪了几天几夜后,他还是不得不同意了她的离开。

在拜入焚寂宗之后,萧棠被紫练元君纳入门下,她封了自己的大部分修为,化作金丹六阶的修士,来到圣影堂后,深居简出,沉默寡言,和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

她很羡慕无忧无虑的楼嫣然。

楼嫣然就像曾经的她一样,那样天真,肆意,明媚,快活。

这二十来年里,她避世不出,在焚寂宗独守自己的一方天地,默默无闻。起初她还能听到那些焚寂宗的修士们讨论起申治仙君座下亲传弟子的陨落,他们说起萧棠的名字,感叹着,惋惜着,遗憾着。

后来,说的人越来越少,他们连这个亲传弟子的名字是什么,也不知道了。

毕竟这世上总会有更多的天才冒出来。

来到焚寂宗后的萧棠鲜少主动开口说话,不与旁人来往。在知道东方清的身份,却欺瞒不报后,即使离开了望天宗,萧棠的心中也总是压着一块石头,好似连开口说话,都自觉一种难以言喻的罪恶感和愧疚感。

她怎么能包庇一个半妖?

可那个半妖是她最敬爱的师兄啊。

她对自己感到了厌弃,对自己感到了愤怒,对自己感到了无能为力,她以拒绝和任何人交流的方式去逃避选择,去惩罚自己。

她不能原谅自己。

而在听说元浅月为了一群半妖砍下了朱顶峰弟子的手,看见元浅月被押在三司殿里,犟着脖子,不肯认错的时候,萧棠心头那块悬了二十几年的石头忽然就落了地。

——原来这世上,不是只有我这样一个离经叛道的人。

有人敢身先士卒,于仙门众目睽睽,于三尺青锋白剑下,声嘶力竭地喊出要给半妖公道的话语。

她看见了同类,找到了归属,得到了认同。在那一刻,她被自己层层冻结,拒绝融化的心顷刻沸腾起来。

元浅月可以为半妖砍下朱顶峰弟子的手,她为什么不可以藏住师兄的秘密?

师兄他从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就算他是半妖又何妨?他不辞辛劳,数十年如一日地照顾着她,和颜悦色,从未有过半分不耐。

她的逃避,对师兄何尝不也是一种伤害?她不肯认同师兄半妖的身份,选择了不告而别,数十年再未相见,这是惩罚她自己,也是在折磨东方清。

朱顶峰上,一处庭院里,洛千刃坐在一处石椅上,手里捧着一册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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