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烟成烬(2/2)
朱眼白鹤拼命地用翅膀拍打着面前无形的结界,白羽纷飞间,翅膀很快就因为猛烈的撞击而溅出鲜血来。
它一双眼猩红如血,几乎是要拼尽性命去击碎面前坚不可摧的结界。
元浅月躺在地上,颈脖间的伤口鲜血流淌,像是流淌的小溪,汇入那玉白剑锋之中。
朱眼白鹤凄厉的鹤鸣声不停地响起,它眼睁睁地看着数步之遥的元浅月倒在石台上,渐渐地停止了呼吸。
烈火桃花纹,在她的身上绽放,如血般鲜红热烈,身下那流淌而出的鲜血,将她的衣裳染得尽是血红。
一片白茫,看不见任何东西。
元浅月睁开眼睛,眼前好似隔了雪花,什么都瞧不清楚。
她的神识过了许久才渐渐平息稳定下来,四周已夜色渐浓,她躺在一个人的怀里。
温热的眼泪滴落在她的脸颊上,顺着她染满鲜血的脸往下流淌。
群星璀璨,银河烂漫。
朱眼白鹤和青鸟都在远处默不作声地看着,朱眼白鹤的翅膀上染着斑斑的血迹,似乎是累极了,见她醒来,这才松了口气,走到一旁,蹲坐了下来。
她的神识好像隔了一层白雾,看什么都丧失了准确。
那双如血如朱砂的眼眸比天穹群星还要璀璨。
她看了许久,才看清楚面前的人是邢东乌。
但她看不清邢东乌脸上的表情。
元浅月犹在失神,喃喃道:“东乌,这世上除了我,谁能受得了你这臭脾气?”
邢东乌落着泪,自嘲地笑了笑,她眼眶微红,清眸含泪,手托着元浅月的脸,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声音喑哑而颤抖地说道:“我不是叫你走,叫你不要再管这件事了吗?你为什么还要去挑战剑灵?你不知道这是送死吗?”
元浅月轻轻地哼了一声,她哑着嗓子说道:“你叫我不管,我就不管,你当我是谁啊?”
邢东乌望着她:“你真是蠢得没有药医!就算如今的焚寂宗掌门来了,也根本敌不过无情剑的剑灵,进入剑灵结界,你就会被剑灵融合,永远留在无情剑中。”
元浅月忽然轻轻笑了一声,她满脸是血,却神色狡黠,那双杏眼渐渐明亮起来。
她擡起手,像是献宝一样,控制着浑身作痛的身体,将手腕间爬满了蛛网状裂口的紫烟手镯递在邢东乌面前,虚弱却得意地说道:“东乌,我不会死的。我敢贸然进入无情剑,是因为我知道剑灵留不住我的,你忘了吗,我有紫烟手镯。”
一旦她遭受了会导致她死亡的伤害,紫烟手镯可以及时触发,挡下致命一击。
剑灵想要融合吞并她,紫烟手镯也能在她濒死一刻,将她的魂魄从无情剑中抽回来。
邢东乌自嘲地笑了起来,她像是听到了全天下最可笑的笑话:“你就这么相信我给你的紫烟手镯?万一我是诓你的呢?万一紫烟手镯失效了呢?万一紫烟手镯敌不过无情剑的力量呢?”
元浅月擡着手,随着她的动作,那紫烟手镯已经化作了碎片,落在她的衣袖间。
她毫不迟疑地说道:“东乌,我相信你。”
显然,元浅月根本不可能战胜剑灵,也无法驾驭无情剑,她只是侥幸在紫烟手镯的作用下,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邢东乌久久不语,良久后,她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说道:“也好,既然你从剑灵结界中回来了,我会另找到破解神剑的——”
“不,不用了。”
元浅月看着紫烟手镯,继而下定决心,擡起头,看向邢东乌,朝她故作无所谓地笑了笑:“无情剑不会再排斥你了。在紫烟手镯抽回我魂魄的时候,我把我的一魂一魄,留在无情剑中了,从此以后,融合了我魂魄的无情剑会认你为凡人,不会再反噬你。”
邢东乌愣了一下,继而愤怒道:“你疯了吗?!”
元浅月定定地说道:“我没疯,这是唯一的办法了,神剑大典在即,你不能暴露身份。”
邢东乌怒不可遏:“那也不用你去把自己的魂魄留在剑内!”
她之前见元浅月安然无恙,刚刚放下的心立刻又拎起来,惊怒交加:“你知不知道,如果你魂魄不全,若是再死,就会魂飞魄散,连轮回都入不了!”
“我不会死的,我惜命的很,”元浅月扬起另一边手腕上的紫烟手镯,信誓旦旦地说道,“再说,我还有另一枚紫烟手镯呢,东乌。”
邢东乌额头青筋直冒:“你真是无可救药!”
顿了顿,她又认命般,轻叹了一声:“我会替你找到从无情剑中,抽出魂魄重新补全的方法来。”
“我知道你会有办法的,我从没怀疑过这一点。”元浅月脖子上的伤口已经渐渐愈合,在紫烟手镯的作用下,她的精神也渐渐好转,只是那缺失了魂魄的陌生感让她依旧无法适应自己的身体。
越过邢东乌的肩头,元浅月看向那片星辰闪烁的天空,神色坚定地说道:“东乌,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向前走,走到你我有能力去达成夙愿的那一天。”
她知道邢东乌想要彻底改变天下所有半妖的命运。
这世上有数不清的半妖,在一代又一代的血脉延续下,她们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就这样繁衍生息,安居乐业,却总是被莫名其妙擦肩而过的修士们发现,由此坠入无法自拔的深渊中。
只要邢东乌站得够高,力量够强,总有一天,她会拥有足够的话语权,去改变这天下沿袭至今的规则,真正的拯救苍生。
等到她重塑天宫,飞升成仙那一日,作为仙宫之主,万人之上,一言九鼎,她就可以下令更改仙门的规则,将那些从未伤害过他人,却被奴役着的半妖们的命运,从水深火热的枷锁中解脱出来。
——叫安分守己的普通人,不必再受到莫名其妙的戕害和践踏,不必再被从天而降的灾厄打破平静的生活,活生生被拖进一场永不醒来的噩梦里。
——叫天下尚在煎熬,受尽折磨的半妖们都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太阳下,摆脱生来就被奴役践踏的命运。
到那一天,万万千千的半妖们,还有邢东乌,阿溪,都可以走在人间,擡起头来看天上的太阳,不必再受东躲西藏的苦,不必再受印奴丸和藏息之术的折磨,可以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和自己所爱的人牵手走过春夏秋冬。
邢东乌看着她:“你这样帮我,助我上青云,不怕我身居高位后,最后所做与你所愿相悖吗?”
元浅月的眼睛明亮又坚定:“东乌,你不会的。”
邢东乌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神色复杂:“可你知道,我从不是什么好人。”
元浅月握着她的手,温热的鲜血在她们的手掌中传递,元浅月望着她,满是鲜血的脸上眼中倒映着满天星辰:“东乌,以前你说过,你要做侠女,惩奸除恶,匡扶正义。我说我要做神仙,斩妖除魔,拯救苍生,你总是嘲笑我不切实际,但我们所想的,其实都是同一种东西。我知道你不是个好人,但你也不是个坏人,坏人怎么会梦想着要仗剑走天涯,做个侠女呢?”
邢东乌的眼眸中,浅淡的瞳孔慢慢地蓄上潋滟的水光。
她握着元浅月的手,清眸含泪,坚韧又易碎,摇头说道:“哪里会有人想当神仙,拯救苍生太累了,真是不切实际。”
这是她们在六岁那年,依偎在床上,于黑夜间看着头顶的罗帐,亲密无间的喁喁私语。
在这番夜谈之后,邢清漪再没跟她谈起过自己的理想。
她成为了被命运推着往前走,冷淡矜持,克制沉稳的邢东乌。
时隔多年,邢东乌再一次说出了她当年说过的幼稚发言,与当年如出一辙。
“阿月,你真是天真,不像我邢清漪,只想做个侠女,仗剑走天涯,快意恩仇,惩奸除恶,让这世上再没有人可以恃强凌弱,伤害无辜,我的梦想不如你远大,却比你现实得多了。”
她将元浅月搂进怀里,低低地笑了一声:“阿月,我答应你,我会如你所愿,无论将来会有何等艰难险阻,我都会成为仙宫之主,为你拯救苍生。”
“就像你拯救我一样。”
无情剑灵:你搁这儿卡bug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