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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端之高(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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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端之高

元万千见到元浅月跟着邢东乌回来了,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从小就心软善良,此时眼看见天灾下难民遍地,心里难受,见不得别人受苦受难。

作为父亲,元万千也不再多说她,只让她管好收留孤儿的成字营。

尽管元万千比邢东乌大了将近二十岁,却知道邢东乌是个心性缜密坚定的少年郎,不能拿年纪度量。

听到邢东乌主动邀请他商议云京赈灾的事情,他知道这肯定是元浅月在背后撺掇,心下虽无奈,但还是答应了。

这次走货出来的行商队伍一共五千人,包下了云京一整条街的客栈。

被收留来的四百个孤儿许多都羸弱幼小,身上还带着病,需要人照顾。商队忙着在本地收购宅邸地契,腾不出手去照顾这么多孩子,一时间许多老师傅都分身乏术,忙得焦头烂额,叫苦不叠。

这些被收留下来的孩子知道成字营的师傅们看管不过来,床位和资源紧缺,生怕自己被再丢出去,惴惴不安,经常担心得偷偷哭泣,受伤病痛也不敢吭声,都是硬挨着忍饥挨饿,直到晕过去才得以被管事的老师傅发现。

成字营是元浅月在邢东乌辅助下创建的商队支营,为做表率,安抚这些惶恐不安的孩子,表示绝对不会丢下他们的决心,元浅月和两个随行的侍女飞鸾,碧霞,都自告奋勇地各自从成字营里领回去三个最需要人照顾的孩子,带回了自己落住的房间悉心照顾。

虽然飞鸾和碧霞都觉得她作为元家的千金大小姐,实在不该去照顾一个身份低微的流浪孤儿,但碍于元浅月坚持,元万千默认,也只得作罢。

而元浅月领回去的孩子就是被她从溪水边捡到的阿溪。

在成字营里的病床上躺了半个月,半个月不见,现在的阿溪已经比以前精神好多了。只是她脸上密密麻麻的伤口还是一样的狰狞,以鼻梁为界的整个上半部头颅都是破碎的状态,眼睛也是两个空洞洞的血窟窿。

元浅月牵着她的手,把她领回来。

晋氏说,阿溪是个乖巧的孩子,跟同龄的孩子不太一样,特别安静。

虽然她刚醒来的时候想咬人,但从咬伤元浅月那次之后就没有再做出过攻击人的举动,整天像个瓷娃娃一样每天坐在床上,不吵也不闹,安安静静,懂事听话,很是惹人怜爱。

见元浅月来领她,晋氏连忙嘱咐她,心疼地说道:“这个孩子也不知道以前是遭了什么折磨,胆子很小,吃饭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听到一点点声音都要吓得立刻缩进床榻里躲起来。”

听到元浅月的声音,阿溪立刻从床上跳下来,摇晃着小短胳膊和腿,跌跌撞撞地走到她的身边,仰起头来看她:“姐姐!”

元浅月伸手牵住她的手,弯腰摸了摸她头顶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白纱布,笑眯眯地说道:“阿溪这段时间乖不乖?”

晋氏在旁边连忙说道:“小姐,阿溪可乖了,你不知道,别的孩子喝药的时候,又哭又闹的,那让人头疼的哟!我让阿溪喝药的时候,阿溪就问,姐姐什么时候来看我,我跟她说,阿溪喝完药,身体好了,姐姐就来了,她就乖乖的喝药,也不要人哄。”

元浅月领着她回到自己住的房间里来。

她的房间是整个客栈里最好的一间,本来家具桌盏一应齐全,但考虑到阿溪看不见,元浅月特意将房间里易碎的瓷器和带有菱角的桌子都换掉了,连桌子都特意换成了圆桌,只留下了一盏绣着寒潭山石和锦雀的屏风。

房间里熏着邢东乌特意调制的青竹雪松香,元浅月领着她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极其耐心而缓慢地握着她的手,从每一件摆设上面摸过去,柔声说道:“你记住这房间里的东西,你看不见,走路就要仔细些,别撞着磕着了,很疼的。”

阿溪愣愣地看着她,不懂自己为什么虽然没有眼睛却依然看得见。

她隐隐约约知道,自己跟面前这些“人”是不同的。

但她是个怯弱胆小的性子,也不敢跟元浅月说,只能紧张地咬着下唇,局促不安地点点头。

元浅月一看见她这样子,心头一阵柔软,同情又怜爱,她蹲下身来,与阿溪齐平,摸着她的头,说道:“阿溪,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你就跟在姐姐身边,姐姐会保护你。”

阿溪点点头,紧紧地牵着她的手,一刻都不放开。

中午的饭菜吃得清淡,元浅月给她喂了饭菜,见她吃得还算顺利,便将用银勺子递给她,将一碗盛满温热的肉汤放在她的面前,说道:“阿溪,你试试自己来?”

阿溪怯生生地接过她手里的汤勺子,笨拙的学着用勺子去盛自己面前的汤,再递进嘴里。

晋氏跟她说过,阿溪既不会用筷子,也不会用勺子,甚至吃东西的时候都不知道要嚼,囫囵就往下吞。

连常人必不可免的五谷轮转都很少。

她都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长大的,到现在快满五六岁的年纪,连如何吃饭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样的折磨,才会落下这一脸的狰狞伤疤和眼睛处两个空洞的窟窿。

元浅月正在教她如何吃饭,邢东乌推门而进。

阿溪的身子立刻紧绷起来,她不安地紧攥着勺子,用力到手指泛白,如果不是元浅月还坐在这里,估计立刻就要缩在角落里去躲起来。

邢东乌自顾自地走进来,她一身白衣,风度翩翩,此刻见到阿溪坐在这里,也面无异色,径直坐在桌前,懒散地说道:“阿月,你说的事已经办完了,在皇族送来的救济钱款抵达之前,滇京商会决定先行在云京里开设赈灾救济的粥棚,你不必再为此事烦忧。”

她态度自然,好像办成这样一件事只是举手之劳,轻描淡写。

商人重利,无利不起早,不见兔子不撒鹰,元浅月虽然让她去想办法,却没想到她竟然能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就将这么大的一件事办妥。

元浅月一脸惊喜地望着她,松开正在指导着阿溪拿勺子的手,去牵住邢东乌的手:“太好了,东乌,你好厉害!”

阿溪小心翼翼地捏着勺子,紧张地偷看了一眼这位一看就不好接近的邢东乌。

邢东乌妍丽的眉眼矜贵又风流,此时神态散漫,也不谦虚,同她握手:“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邢东乌名动京城,你认识我三生有幸。”

说罢,又松开元浅月的手,说道:“我要回滇京一趟,你父亲虽然是商会之首,但他人在云京,鞭长莫及,要调动这么多物资,滇京那边如果压不住会有些事情需要我回去周旋处理。而且这赈灾的钱也不该由元氏出,我回去后会游说皇亲贵族们,让他们募捐出钱款,补足元氏所出的资金。”

如果说这番话的是别人,那元浅月也许还要怀疑一下,但她是邢东乌,这些话无需存疑。

因为元浅月心里,邢东乌十全十美,无所不能。

她行事永远是这样成竹在胸,滴水不漏。

元浅月哦了一声,略带失落地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一走,自己又要少个玩伴了。

邢东乌撇她一眼:“我回来做什么?等到赈灾结束,你父亲的事情办完了,你也要回滇京,我会在滇京等着你。”

元浅月这才恍然大悟,看来邢东乌要一直留在滇京跟商会周旋,游说王亲贵族,维持四面八方向岭南一带运输粮草和财力的局面。

邢东乌走之后,元万千立刻践诺,除了原来用于购买商铺花掉的钱,其他的尽数投入购买粮草中。

赈灾的钱不是一笔小数目,元氏商队所带来的粮草不够多,但元万千十分放心邢东乌的人品,如今有了她的保证,立刻就将所带来的剩余银两投入了购买粮草开设粥棚赈灾点的行动中。

元氏商会忙的热火朝天,元浅月也十分耐心地教导着阿溪如何像一个正常的孩子生活长大,教她适当的自力更生。

房间里摆了两张床,晚上阿溪就睡在靠内侧的一张,元浅月就睡在外面。

随着时间的推移,阿溪也渐渐地学会了简单的词汇和沟通,尝试着认知和辨别他人的交流,真正如同一个孩子去了解这个世界。

她对元浅月的依赖时常会让元浅月感到心疼和惊讶,无论她去哪里,阿溪都会在她身后跟着,并不打扰她做事,只是站着远远地看着她,懂事又让人放心。

她头上裹着白纱布,大半张脸上都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纱布,想来也很难受。但她知道这纱布并不能摘,所以时常会忍不住擡起手,下意识地用两根手指靠在脸颊上,摩挲着脸上覆盖的纱布。

云京一时间开设的赈灾粥棚越来越多,整个云京每隔一条街便有捧着饭碗来此求得一口稀粥续命的流民。

元氏富商乐善好施的名气也在岭南一段越来越响亮。元浅月却只希望滇国皇族的救济银两也能早点到。

在云京的灾情稳固后,元氏商队开始派出部分人向其他受灾的三座城进发。

在邢东乌的运转下,源源不断的粮草从桃源洲各地运输而来。半个月后,受灾最重的南义城也建起了第一个布粥的赈济点。

随着这一支商队深入南义城,跟着元万千亲眼见到饿殍遍地,尸横遍地的元浅月亲眼见到了何为人间疾苦。

南义城如今是一座死气沉沉的城,城中百姓大多都或逃走或饿死,剩下来的人都是半死不活。

随处可见大水褪去后的痕迹,被淹没的房舍和残垣里尽是泥沙。

在商队设立布粥点后,元万千开始跟随行的大夫商量,要购买大量生石灰,洒在城中。

死人太多,会生瘟疫。

元浅月没事也会在赈灾布施的地方帮忙,帮忙分发一些碗筷汤勺。知道她是元氏富商当家的独生女儿,千金大小姐,许多因为这一口粥而活下来的百姓会对她感恩戴德,也有失去了亲人后无处发泄悲恸的百姓,愤怒地指着粥棚骂,骂他们假惺惺,骂他们为什么不早点来布粥,偏要等到人快要死光了,才来南义城做做样子,多半是为了博一个好名声。

元浅月见过几次这些并不领情的灾民闹事,更甚有一次,一个面黄肌瘦的男子经过粥棚的时候,直接指着她破口大骂,就差没冲上来戳她的鼻子。

元浅月在这低俗粗鄙的脏话里气得红了眼睛,护卫想要上前动手,却被元浅月按了下来。

她却并不想跟一个饥饿濒死的人计较。

晋氏说,要让阿溪多适应适应有生人的场所,一点点练大她的胆子。元浅月循序渐进,现在已经可以将她带出客栈,放在布粥的赈灾点旁边,跟几个同龄的孩子坐在一块。

每每元浅月在忙活的时候,阿溪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的矮板凳上,乖巧地等着元浅月忙碌完后带她回去。

她乖的简直让人心疼。

而这次,在听到这个路过的男子指着元浅月一顿骂之后,看见元浅月脸色黯淡的样子,坐在旁边的阿溪豁然起身,像是离弦之箭一样冲了过去。

她猛的扑过去,狠狠地扑向那个陌生的男子,歇斯底里地喊道:“不准骂我姐姐!我要杀了你!不准你欺负她!”

半途就被粥棚里眼疾手快的护卫给拦了下来,拎着后领的衣裳提溜起来。

她张牙舞爪,拎在手上还在扑腾挣扎,捏着拳头,根本不知道是哪里生出来的勇气。

明明半个月前还是个连话都怯懦得不敢说,连听见些响动都会身子发颤的孩子。

元浅月本来被骂得心里还犯委屈,情绪上来本想撂挑子回客栈去,没想到阿溪竟然会替她出头,此时也顾不得心头难过了。

她放下手里在分发的碗,从青年手里把她抱过来。

她第一次看到阿溪这样强烈的情绪。

她一直是个自卑,怯弱,安静的孩子,第一次发出这么大的声音,表现出这么激烈的反应,却是因为听见有人骂了元浅月。

阿溪被她抱在怀里,气得浑身都在发抖,紧紧地抱着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要杀了他,姐姐,以后谁再惹你不高兴,我就杀了他!”

她才几岁大,童言无忌,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话,连杀心都能暴露得如此明显。

元浅月高兴又心痛地摸着她的脑袋,想起这底下洞空空的两个血窟窿,心里又替她感到难过。

——晋氏说了,她脸上的伤疤一辈子都好不了,破碎的面容已经留下了永远畸形的印记,眼睛也不可能再长出来,她永远都只能缠着白纱布,看不见任何东西。

阿溪有着微卷的鸦黑发色,发质又浓又密,肌肤雪白,这一个月里她每天都按时喝药吃饭,如今养得气色匀净,身上的肌肤都是白里透红,指甲圆润光洁,嘴唇泛着玫瑰花的殷红光泽。

如果没有这些伤疤,她该是个多么冰雪可爱,剔透玲珑的孩子。

但在阿溪第一次表现出这么激烈的情绪后,在几个护卫的提议下,她没再让阿溪来旁边坐着了。

——一个孩子在年幼时看过太多的死亡,也许长大后性格会变得过于扭曲。

她把阿溪托给也跟着来了南义城的晋氏,让她在自己没空的时候跟阿溪和其他孩子一起去听授业师傅讲课,这才放下心来去帮忙。

有一天,赈灾的救济点来了几个穿着浅冷灰色奇怪衣裳的年轻人。

这几个人长得皆是俊美潇洒,年纪轻轻,两男一女,他们气质出众,一看便不是普通人。

在这满城受灾后精神萎靡,神态恹恹的百姓中,这三个人神态自若,精神十足,行走时仿佛是在自家花园散步一样悠闲,实在是太显眼,莫说与周遭百姓,连元浅月这娇生惯养的金枝玉叶,也跟他们格格不入。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飘渺仙气。

元浅月站在赈灾的棚子里,愣愣地看着他们走近。

这三个人为首的一个长者看着她,朝她善意地笑笑,说道:“我听说城中有商贾在布粥赈灾,救济这受了水灾的百姓,此乃大善之举。”

他朝着元浅月微微一笑,单刀直入,也不多客气,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们是朱顶峰的修仙之人,本座名为仁心道君,乃是朱顶峰三宗主。小姑娘,我远远看你生有灵根,又有仙缘,心怀善念,救济苍生,可愿随我们而去,断绝尘缘,修仙问道?”

他随手一挥,地上如繁花盛开,以他们所站的地方为中心,数百米内的地面上顷刻化出万千繁花,花瓣随风而浮,纷纷扬扬,如同下了一场花雨。

周遭的百姓个个惊呆了,开始跪地大呼神仙显灵。元浅月站在粥棚前,手里拿着一叠碗,也是瞪圆了一双杏眼。

朱顶峰?

她记得一个月前她和邢东乌开玩笑说去朱顶峰看雪,那山高耸入云,山尖寒雪一点白,是整个桃源洲能看得到雪的地方,结果两人连山脚都没爬上去。

世人传闻朱顶峰上有神仙,她还一直以为是杜撰虚构的故事呢!

她看着他们,好半天才回过神,惊愕不已地说道:“你们真的是神仙?”

仁心道君噗嗤一笑,似乎对周遭百姓们跪地顶礼膜拜感到了一丝风光,又觉得元浅月的反应很好笑,矜持地笑笑,说道:“我们不是神仙,我们是修仙问道的修士,离成仙还早呢!”

元浅月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她出生商贾巨甲,耳濡目染,听父亲说过许多造假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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