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谢玖隅篇【二更】(1/2)
番外-谢玖隅篇【二更】
曾经有将士作了首诗来描述西北边关的环境,武将嘛,一般没啥文化,遣词造句方面一言难尽,细读更是摇头叹息。无文笔,无意境,无深度,虽流传甚广,但玩墨的文人看了都不屑于擡眼。
谢玖隅初读时就觉这诗新奇淡雅,优点很多!甚好!谢老侯爷板着脸问他哪里好,谢小侯爷一句‘通俗易懂,一遍就通’就把自己砸到了西北边关。
老侯爷的原话是——通俗易懂!老子这就让你去感受一下!
来了西北边关,迎着满天狂沙,谢玖隅内心十分复杂,但他还是坚定的执拗的死也不改的认为那诗就是好,简直描写到了精髓。
一步一口沙,十步腿半截,百步人无踪。
晨起裹棉袄,午时衣少半,晚夜月伴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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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环境恶劣,尤是西北最甚。伴随这群人最多的就是无处不在的沙子,夜晚时圆了又缺的孤月。这里没有草,没有屋,战马喂不饱,将士也难活。
起初谢玖隅百般不适应,他的脾气倔还傲,没少被毒打,几乎被磨尽了棱角。吃了苦,受了伤,一口碎牙含着血也要往下咽。
行军的第二年,战事紧张,大大小小的战事不断,北国作乱频繁。十二月的寒冬,离新年不过两月,但西北边关这片满是广袤沙土的地方没有半点新年伊始该有的热闹氛围,有的只是压得人喘不上气的紧迫感。
每个人都卯足了劲儿,若是这次战胜,大伙儿可以安安心心过个好年,有甚者还可以回趟家看一眼家人。若是战败……不过一条命罢了。
敌军突围第二天,营地里针落地可听,将军手划着地图,快速的做着策略,部署完毕,他沉默了很久,高声说:“打个胜仗!过个好年!”
将士们被冻得脸颊发红,裸露在外的皮肤尽是冻伤,闻言还是站直了身体,高举起手,
放声笑道:“打胜仗!过好年!”
这世上最难预料的就是下一秒,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谢玖隅想回去,这是他行军的第二年,是他和顾挽卿约定喝酒的那一年,也是那人说等他回去后给他个答案的那一年。
他满心欢喜,盼着新春,盼着战事平息。
可是,那一年,他依旧没来得及回去。
营地被攻,死伤大半,西北军基本被敌军打散贯穿,后营地不断向沙漠内地迁移,躲过了敌军,躲不过自然。狂风吹散了沙堆,也吹散了将士们仅有的家,那个新年,伴着血腥与厮杀。
极寒天气,夜里的沙地更是冷得出奇,仅有的几顶帐篷在狂沙中岌岌可危。篷内油灯微弱,不少将士相互依偎着取暖,谢玖隅屈着条腿坐着,微低着头。
这两年的生活若是化为实质那便都是苦的,苦如胆汁,没有什么乐趣可言,最开心的时候莫过于收到信时拆开的那一刻,特别是那人的信,能让他心跳加速,嘴角难以控制的上扬,之后的一整天用战友的话来说,就是个被逼傻了只懂得傻乐的傻子。
第一次收到许归洵的信,他是意外的。按照许归洵的性子,在自己表明心意后,若是他还没想好,那么他会躲避,直到终于想通了或是不得不面对。
所以这些信代表什么?
代表着那人记着他,念着他,甚至是想着他。
每次那人的信件都很简单,不过寥寥几行,比起亲娘写的长篇思儿信,这就显得十分单薄。
他想着,伸出被冻得通红长了冻疮的手,小心的探进里衣内侧,摸出几张被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张。
翻开最上边的那张慢慢看起来,这是近期许归洵寄来的信,距离现在,已过去三月之久。
--京城新开一家酒馆,名为酒肆,日日人满为患,听闻酒味醇香,属上品,知你若在此,必将有意,吾已买之三罐,埋于汝院桃树土,待汝归之,可饮之。京城无事发生,一切安好,勿挂。
最不喜看字读书的小侯爷,将每封信翻来覆去读了十几遍,每个字都快嚼烂了。
他低着头抿紧唇,三个月了,新春已经过了一半。
那酒不知还要等多久才能喝上。
军营内气氛低沉,接连几日都被压着打,士气大降。在这大漠寒夜里,边关的将士抱团取暖,生死攸关,而远在遥远的繁华井市,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春节。
除了守夜放哨的将士,其余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闭眼休息,谢玖隅睡不着,他将那些信件又看了一遍,身边的一个将士心里压着事,也睡不着,看了他好几眼,说:“睹信思人,好歹有个可寄托的东西。”
谢玖隅将信件叠整齐放在里心口最近的位置,正要答他的话,就听一声号角冲破天际,在这沉寂的夜里显得狰狞,谢玖隅猛地站起来沉了脸,一把撩开帘子出去。
迎面而来的沙砾扑了一脸,他艰难的眯起眼,远方浩浩荡荡的人群越加的近,气势如山,压人心颤。
“嘟——咚——”
号角声依旧在响,周围的人影不断晃动,错乱慌杂。
谢玖隅从小活得潇洒,想干什么干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京城有名的霸王,诨名在外。在谈及生死时,以往他是无畏的,大丈夫死得其所,了无遗憾,左右不过一条命。但现在,他惜命,他想活着!活下去!
活着才能回京城,活着才能见那人,活着才能踏平北国的土地,让西北将士不再守着这寸草不生的广漠,但事与愿违。
开干二十年,新春时节,西北军被袭,死伤惨重,援兵及时赶到,幸免。
开干二十一年,摩擦不断,不能将歇。
开干二十二年,矛盾冲突扩大,战火一路蔓延至西南地带。
…
谢玖隅回不去了。
肩膀被人用长枪刺中,乱刀换不留情的往他身上砍,敌人踩着他的肩膀逼迫着他下跪。他红着眼意识溃散,身上疼得麻木,视线听觉都在渐渐丧失。
他弯不下膝盖,即使被人踩着往下压,也在拼命抵抗。
他不能跪,若是跪下了,碎的不止他谢玖隅的一身傲骨,更是一国尊严。
长枪被人猛地抽出,喷溅出的血撒了他的半张脸,紧接着被刺中的肩膀被用力一脚踹过去,倒在黄沙上,细碎的泥沙都沾上了血。
谢玖隅疼得呼吸都困难,他的手指颤抖着摸向心口的位置,愣愣的想着,这么多血……信该脏了……
模糊的视线里灿烂如血的夕阳缓缓落下,一个东西被插入沙土逆着光,光线照出一条长长的黑影,那是什么?谢玖隅费力的想把眼睁大点好看个清楚。
那是……
一支缨枪。
将军用过的。
谢玖隅受伤了,伤得极重,后来军医紧扯着他一条命,才好不容易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在这之后,他的身上都是纵横交错的刀伤,气质也越发凌人,眼神冷下来,就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索人性命的恶魔。
过去了一年又一年,战况越发紧急,和京城的联系彻底断了。
先前的信件被血糊了字迹,认不出写的什么。
战事持续多年,直到开干二十三年,一次边关大捷迎来了转机,叶千大将军拉长战线,北国大半军力被迫转移东北,西北边关借此机会喘息片刻,便以雷霆之势迅速击垮敌军战线,与此同时,东北地带淮准之战大胜,北国被迫迁出南国土地,达成了一种微妙平衡,战事没个一年半载起不了。
战争胜利,举国欢呼。
为庆祝,将士们喝着酒吃着肉,高声交谈,大肆拼酒。
夜晚时,谢玖隅望了眼那轮不知看了几年,已经看腻了的圆月,提笔在即将送往京城的信件上写道:山河已无恙,戎马皆平,将士可归。
过了近十天,京城传来书信。
纸上只有一言:玖隅归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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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近五年,再次踏上京城这片土地,内心复杂之余便是恍惚。他一步一步的,慢慢的走向镇北侯府,走到门前,门口的侍卫挡在他前面。
谢玖隅顿了下,心里想着,要么侍卫是新来的不识他,要么他变化太大这些人不敢认。
他还在冥思苦想,内心更偏向于前者。
谁知侍卫们看着他,面面相觑后,颤声问:“小……小侯爷?”
谢玖隅啧了声,一贯的痞气:“是小爷我。”
镇北侯府沸腾了。
娘亲闻声而来,没半点儿以往的端庄姿态,扑进他怀里就是一阵痛哭,边哭边打他,胸膛上的新伤差点被捶裂,他无奈咳了两声。
谢老侯爷在一旁站着,冷硬面庞面无表情,只是眼里多了几分不易显的柔和。
后来聚过谈了会儿话,他回到小院,这个时节桃花未开,只绿着枝叶在微风中细细颤动,他盯着桃树底下的土壤想着,那酒是埋在哪了呢?
身后传来细微声响,谢骁燃站在后方,目光瞥向桃树,说:“他在这埋了三坛酒。”
“我知道。”
进了屋子,谢骁燃执杯喝了口茶,说:“去了近五年,是够久了。”
“就在你走后不久,老爹就后悔了,毕竟你那时年纪尚小,正是一生中最轻狂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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