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2）
她知道，从自己的工作到婚姻，罗鹏一直蓄有不满。
并且，罗晓茹发现罗鹏换了最新款的手机，他上一个手机才用不到两年。
等他打完电话，罗晓茹问：“爸，你换手机了？”
“对，曾鑫给我和你妈一人买了一个，说这个屏大，适合中老年人。”罗鹏笑起来，眼尾的皱褶相叠。
罗晓茹：“曾鑫？”
她没想到。
罗鹏：“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经常给我们买东西。”
曾鑫很孝顺，买东西有自己父母那份，就会有罗鹏和李子琴的。罗晓茹并不知道，离婚后曾鑫也会时常送两人礼物。
“新手机就是好用。”罗鹏颇为满意，并表示，“咱家里的好茶好酒，我也没少给曾鑫，让他送领导。”
他虽然当初对曾鑫的异地工作性质有意见，但后来也被曾鑫的诚恳打动，翁婿关系处得不错。
聊到曾鑫，罗晓茹习惯性沉默，关于他的太多，她无从开口。
但她永远不会否认，曾鑫是很好的人。
罗鹏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沉默下来，罗晓茹看向他，发现的他的目光落在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身上。
小女孩牵着姥姥的手，在院子里迈着小步子，身边有人路过，小女孩都会擡头看，眸子水灵黑亮。
罗晓茹做了母亲后才知道，父母在路上看到其他小朋友，总会情不自禁想到自己的孩子。
她想起岚岚。
“你从小就学什么都比别人快，你十一个月就会走路，我带你在楼下散步的时候，那些叔叔阿姨碰见都夸你聪明。”罗鹏想起女儿小时候。
罗晓茹对一两岁时的事没什么印象。
“那时候院子里这几棵树也就二层楼高，现在快赶上楼房高了。”罗鹏摸了下自己的胡茬，“三十年，就像一晃眼过去似的。”
罗晓茹：“我记得，小学的时候我跳皮筋，就是把皮筋绑在这两棵树上。”
如今树干粗壮，恐怕早已不适合跳皮筋。
时光悄无声息流逝，却处处布满岁月的痕迹。
最让罗晓茹怀念的，是曾经的爱笑，总是哄着宠着她的父亲，他们曾无话不谈，罗晓茹甚至会和父亲分享自己的暗恋心事。
“以前，我看着你蹒跚学步，你踉踉跄跄地朝我跑来的时候，”罗鹏说到这停顿片刻，他对那一幕印象深刻。
童真稚嫩的小女儿奔向他，扑在他怀里奶声奶气地叫“爸爸”，罗鹏对生活所有的理想期盼，在那一刻全部实现。
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那时候我在想，我不需要我的女儿长大后出人头地，功成名就，只要她平安，过得开心就够了。”说这话时，罗鹏仍在看不远处的小女孩。
他满眼慈祥的父爱。
罗晓茹如鲠在喉，眼眶红了一圈。
“就按照你自己喜欢的方式去生活吧，只要你觉得高兴。”罗鹏说，“我和你妈会支持你。”
一个月前，“罗晓茹”红着眼在他面前说“这样才是家人存在的意义”时，罗鹏就想通了。
罗晓茹揉着泛酸的鼻子，笑了。
-
九月的最后一个周末，曾鑫回到山北市。
工作性质的原因，他国庆期间要上班，所以提前休假。曾鑫每次回来，一定会带岚岚出去玩或者吃大餐，他提前联系罗晓茹，周六早上来接岚岚。
敲门声响起，岚岚跑去开门：“爸爸！”
曾鑫站在门口：“岚岚吃早饭了吗？”
岚岚：“刚吃完。”
罗晓茹正在厨房刷碗，听见对话声，她用毛巾擦净手，过去帮岚岚拿上水杯：“岚岚，今天记得多喝水，你最近有些上火。”
岚岚试图讨价还价：“妈妈，我可以喝汽水吗？”
罗晓茹：“不可以哦。”
岚岚噘嘴：“好啦。”
罗晓茹给岚岚带了个一升容量的水壶，曾鑫主动伸手：“我帮岚岚拿吧。”
罗晓茹把水壶递给他。
曾鑫问道：“你们国庆休几天？”
罗晓茹：“五天。”
高三比其他两个年级少放两天假。
曾鑫点点头，又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顿饭？你不是说上次那家火锅店挺好吃的？”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罗晓茹。
罗晓茹怎么会猜不到他的用意，在一起十多年的人，真的不要太了解对方。
“不了，我还要备课。”罗晓茹婉拒。
曾鑫蓦然笑了。
罗晓茹：“你笑什么？”
曾鑫：“没什么。”
如果是迟冉的话，她一定会说“你又用这招”，曾鑫确定，面前的人是罗晓茹。
罗晓茹似乎也明白过来，不禁抿起一抹笑，什么也没说。
“我们走了。”曾鑫拉着岚岚，出门前又说道，“放心，我会叮嘱岚岚喝水。”
罗晓茹略略一点头。
曾鑫关上门，同岚岚下楼，岚岚擡头看见爸爸脸上的笑，问道：“爸爸，你到底在笑什么？”
刚才曾鑫和罗晓茹的心照不宣，岚岚完全没懂。
“见到你妈妈，我就开心。”曾鑫说。
岚岚震惊脸，露出吃瓜的表情，她人小鬼大：“你暗恋我妈妈对不对？”
曾鑫笑着承认：“嗯。”
在暗恋这件事上，他比罗晓茹的心路历程更长。
罗晓茹本抱着恶作剧的心态，想在曾鑫面前伪装她仍是迟冉的假象，没想这么快便被看穿。
她以前和曾鑫相处的时候，便时常会有棋逢对手、势均力敌的感觉。
-
按照十二中的传统，每年一度的运动会在九月末举行，为期两天，开完运动会直接开启小长假。
文三班虽然在学习成绩上未居上风，但在各类活动、比赛中，一向表现突出，轻松碾压别的班级。
崔漫跳高第一，李露然二百米第一；宋森垣拿下两个跑步类第一，雷轩铅球第一，管航跳远第一。
迟冉的运动细胞稍弱，报了跳远和五百米，可惜与第一名无缘，不过她参与的班级集体项目得了第一，她也算间接混了个……第一？
文三班气氛组担当无疑是谭琦，众人的加油呐喊中，他嗓门第一高。
最神气的是孔令洲，每人最多报三项，他报了两千米、跳远、跳高，通通拿了第一名。
运动会结束，他举着三张奖状到迟冉面前凡尔赛：“可惜每个人只能报三项，要不然我能拿个大满贯。”
迟冉怼他：“你这么厉害，干脆上天好了。”
孔令洲：“我才不上天，我要上华……”
他说到一半，倏然停住，没往下说。
“华什么？”引起了迟冉的好奇。
“不告你。”孔令洲傲娇地挥了挥奖状，“要不要分你一个？”
迟冉没好气：“我稀罕哦。”
瞧不起谁呢！
孔令洲欠欠儿道：“也对，奖状又不能吃，还不如等钓鱼的时候，我分你几条鱼。”
迟冉这次没驳他，谁让她爱吃鱼。
国庆到来，举国欢庆，电视上播放阅.兵仪式，迟国建看得津津有味。陈燕在厨房里剁饺子馅，但凡是个节日，她就要包饺子。
“爸，后天去钓鱼，咱们几点起？”迟冉充满期待。
放在高三这种情境下，能出山北市，对她来讲已经算是一场旅行。
迟国建：“过节高速上车多，咱们早点起，四点半你能起来不？”
迟冉：“能，当然能。”
只要是关于玩的事，她从不怕苦不怕累。
小群里，大家互相讨论假期如何放松一下，不少同学都安排了短途行。雷轩不久前刚过完生日，年满十八周岁，他马上安排了“网吧两日游”。
班上男生管这个叫“成人礼”。
用他们的话讲，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进网吧了。
高三生活虽然苦闷，但同学们不会一味苛责自己，谨记“罗老师”名言——
任何时候，都要记得快乐。
不过罗晓茹布置的每日任务，大家都会认真完成，放眼其他班，哪有班主任天天陪着上晚自习的？
文三班学生感念罗晓茹的好，更有动力学习。
岚岚嚷着想迟冉，她们一起相处了五个月，迟冉早把岚岚当成自家妹妹，她和罗晓茹、岚岚约在商场见面。
门口卖卡通气球，迟冉买了一个送给岚岚。
“岚岚，节日快乐。”
“谢谢迟冉姐姐。”岚岚将气球的线缠在手上。
过节哪里都是人山人海，她们勉强挑了家人相对少的餐厅，吃完饭后，三人在商场里溜达，路过抓娃娃机，迟冉忍不住凑过去。
老方法，蹲点，选中目标，捡漏。
看迟冉接连抓到两个娃娃，罗晓茹惊奇，她不知道还可以这样。
“哇，冉冉姐姐，你和我妈妈抓娃娃的方法一样诶！”岚岚发现重点。
迟冉编了个理由：“当然啦，我和你妈妈交流过心得。”
方法不难学，罗晓茹有样学样，果然抓到娃娃，这是她有史以来最顺利的一次，竟然感觉到了……成就感。
罗晓茹拿着娃娃，翻来覆去地看，眼里洋溢着惊喜，似乎还在回味。
岚岚拉了拉迟冉的衣摆，小声道：“迟冉姐姐，你觉不觉得我妈妈有时候像小朋友？”
迟冉：“你妈妈以前就是小朋友啊，她现在也是长大了的小朋友。”
岚岚恍然大悟的模样。
商场里的童乐堡有好多小朋友在玩，岚岚不想错过热闹，她过去玩耍，迟冉和罗晓茹坐在附近休息。
“换完座位一个月了，班上同学感觉怎么样？”罗晓茹问起。
她能观察到的信息，肯定不如迟冉私下知道的多。
“他们都特别满意，对你赞不绝口。”迟冉实话实说，接着聊起八卦，“不过雷轩一点儿都没发现李露然对他的心意，我也是服了。”
她怀疑雷轩只有幽默细胞，没有爱情细胞。
罗晓茹斜了迟冉一眼，腹诽“你怎么好意思说别人”。
迟冉继续吐槽：“还有管航，他就是个木头，油盐不进，我很为漫漫操心啊。”
她担心崔漫最终是一厢情愿。
罗晓茹沉默，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她并不认可管航对她的感情，她只当那是少年对爱情不够有清晰认知的错觉。
希望他迷途归航。
迟冉把同学们的情况大致讲了一遍，随后问罗晓茹：“你呢，和曾鑫怎么样了？”
她们现在可以自然而然谈及这种话题。
罗晓茹摇摇头：“顺其自然。”
她想了想：“不过我好像跟自己和解了。”
过去，罗晓茹明知道曾鑫并非罪不可恕，却在心里建立起与他的敌对，对他态度不佳。经历过后来的事情，她拥有了释怀的心境，停止了许多无用的精神内耗。
迟冉双手合十，假装对着空气许愿：“希望我的‘小心cp’圆满。”
她想要那本暗恋日记的最终结局是HE。
“‘凌迟cp’你怎么看？”罗晓茹故意问。
听到这个cp名，迟冉脑壳疼：“我和孔令洲就是最普通的朋友，就像我和崔漫一样。”
迟冉：“什么都磕只会害了你！”
罗晓茹：“你确定孔令洲也是这样想的？”
迟冉理直气壮：“那不然呢？”
罗晓茹漫不经心道：“他因为别人说你不好，差点和对方动手；他暑假摆摊一半的收入，都用来给你买零食；他平时看着欠儿不登，但是关于你的事，他其实都会上心。”
“你确定，这些都是因为友情？”
迟冉想反驳，却不够有底气，有些人因为常常出现在自己身边，已经变成像吃饭喝水一样的习惯，她平时不会刻意想这些。别人乍然提起，迟冉有种“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感觉。
“不可能吧……”她一时没法相信这件事。
罗晓茹点到即止：“你不妨从现在起用心留意下。”
迟冉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