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路人(2/2)
“老臣……老臣见过虞副将。”
虞岁岁匆忙弯腰扶起田御医,或许是田御医如今模样苍老,她一时没有分辨出来:
“我看前辈有些面熟……不知是?”
田御医整个人面容青紫,双唇惨白,身上仅着一件单衣,声音颤颤巍巍:
“老臣当年……在宫中司药局任职,有一年虞将军回京述职,老臣曾为虞将军诊过脉,开方子时不小心打翻一盏砚台,您当时也在场。”
虞岁岁恍惚想起确有此事,那时自己刚刚接过副将之职,整个人意气风发,见御医打翻了东西,在身为太后的姑母尚未开口责罚前,她便开口为他求了情。
虞太后不好驳斥这位刚升副将的小侄女,便令田医师退下了。
一路领军赶来,在接近这片荒漠前她提前派人手去四周搜寻,以防自己来迟对方劫人而去。
不曾想,竟然寻到了迎着风雪艰难而行的田御医。
而田御医背后,竟然还背着一名女子。
听到田御医的声音,云景怡终于放松了警惕从马车中爬了出来,方一出来,便被刺骨的寒风冻得全身打颤。
而令云景怡感到诧异的是,田御医仿佛感觉不到丝毫冷意,仅仅穿着一件薄衫,定定地站在风雪之中。
她心中突然浮起一个不详的念头,师傅曾说过,一个濒临冻死之人往往是察觉不到冷意的。
相反……甚至有可能会从内而外感到发热。
见到云景怡,田御医青紫的面容如释重负,声音也松缓起来:
“云姑娘,青鸾姑娘被救了下来,裹了大氅,此刻已经性命无忧了。”
虞岁岁示意随从去拿另一张大氅,又将手中的递给云景怡,众人终于卸下防备,裹着取暖,踩着血流如河的雪地,朝军马中间的位置走去。
那群黑衣人是死侍,眼见自己无法同镇国军相抗衡,要么同归于尽,要么拔刀自刎,所以尽管镇国军眼疾手快,也未按住一个活着的兵卒。
唯一抓住的,还是虞副将用长弓射穿手臂的那人。
雪狼群历经两次搏杀,死的死伤的伤,狼王也不知去了哪里,这些猛兽失去了首领不敢轻易上前,在周遭来回徘徊,时不时地发出低吼声。
“这群狼真是诡异,为何会冒着风雪出现在这里。”
云景怡从内扣紧了大氅,忍不住低声自言自语。
虞岁岁正清点着人数,听到她的声音,轻笑道:
“待会你便知晓了。”
她的话音刚落下没多久,一匹黑色的战马从北边飞驰而来,马上的人手中握着铁索,铁索尾端似乎勾着一具不大不小白色的东西。
而紧跟在战马身后的,是一只白色的猛兽。
猛兽的右眼俨然是一个血洞,白色的毛皮上沾满了暗红色血迹,不知是不是血流耗尽,猛兽在离众人不远处猛然到底,迟迟未站起身。
云景怡定睛一看,那骑在马上的人与方才不同,马鞍前横挂着一具尸身,四肢无力地垂下。
见到虞岁岁,那人翻身下马躬身行礼:
“将军,属下失误,此人自尽了。”
虞岁岁似乎是早已料到,擡手示意他起身,走过去,将铁索后面的东西拎了过来,扔在云景怡脚边:
“喏,瞅一瞅,认得这是何物吗?”
这个东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通体雪白,四爪蜷缩,有半个男子的身躯那么长。
脖颈处被割了一刀,放干了血,整个干干瘪瘪的。
这竟然是……一具幼年雪狼的干尸。
看到云景怡吃惊的神情,虞岁岁示意其他人继续收尸,走过去轻描淡写道:
“想不到吧,这是雪狼王的幼崽,被人捕捉了去,放干了血,又将尸首干化。”
“雪狼这种猛兽对鲜血极其敏锐,尤其是对自己幼崽的血迹,即便是远隔千里也能嗅到幼崽的气息。”
云景怡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车底横轴上是雪狼王幼崽的血迹!
难怪林青鸾察觉出不对劲,但是,又一时无法分辨究竟哪里有蹊跷。
这一切都顺通了,有人提前捉了雪狼王的幼崽,放了血,将这些血存在某处,在凉州时趁机抹在横轴上。
狼群凶猛,再加上几方截杀之人,自己一定会命丧荒原!
而狼群是嗜血之兽,即便是此后朝廷追查起来,尸身已经被狼啃食干净,哪里还能查到蛛丝马迹!
好计谋!
人命在这些人眼中,当真是贱如草芥!
虞岁岁看她神情凛然,又转眼看了看那辆反倒的马车,顿时明白了几分。
她拿过枪尖,将幼崽的尸首挑起扔向倒在地上的雪狼王,狼王见状,一口咬住,领着残留的猛兽们遁入暗夜之中。
“雪狼很记仇,若不把尸首还给它,恐怕此后这片区域都不得安宁。”
虞岁岁重新戴好护具,准备翻身上马时,突然听到田御医的声音:
“将军,云姑娘,青鸾情况危急,还请副将同老臣一道前往太平堂,老臣的师兄在此地行医,他一定能救青鸾。”
云景怡看着不远处的战马上被大氅裹着,趴在马鞍上的人,心中一惊,青鸾不能出事!就算是拿自己的命来换都行!
她急忙从瓶子中倒出两枚药丸,一枚递给田御医,撬开青鸾双唇,将另一枚塞在青鸾舌下含着:
“好,我相信你!”
虞岁岁挑了挑眉,示意云景怡与自己同骑一马,刚准备跟随田御医指引的方位行去时,一个声音穿过风雪,乍然响起:
“给老子站住!”
虞岁岁握紧长枪,凌厉的眼神看向来人。
那些人骑着高矮不一的黄马,每个人裹着形色各异的棉衣,手中握着各式各样的斧子刀具,指向她:
“把武器放下,老子就饶你们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