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穿了还是死了?(2/2)
鬼帝的背影被浓墨缓缓吞噬,林藏樾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怪异的声响。
似乎是有人拖着满身沉重的铁链,一下一下地磨在地上。这声响犹如幻听,在空旷殿阁中回荡着渐行渐远,须臾归于寂静。
生不如死的答疑时间总算过去,林藏樾理好头发,正在认真思索自己以后该怎么办,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悦耳的声音:“姑娘就是新来的孟婆?”
林藏樾直接摔跌在坚硬冰冷的地上,魂儿顺着天灵盖飞了出去。
等她能壮起胆子,转过身想看看背后又来了什么索命厉鬼,却见一个身穿玄衣的年轻女子,正笑盈盈地看着她:“在下酆都司吏曲敬谣,吓着林姑娘了。”
林藏樾一边打量着这位与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地府鬼吏,一边狼狈地爬起身结结巴巴:“曲…
司吏大人,我……”
酆都司吏点点头,转身引路:“跟我来。”
沿着石道走了许久,终于迈出沉重宽阔的石门。
林藏樾看到殿阁依山而建,面前是不见尽头的陡立山阶,除了自己与让人心生亲切的司吏外空无一人。
身后宏伟肃穆的重重楼阁高低错落于山间,清冷月光给巍峨起伏的山峦覆下一层晶莹细雪。
阴风吹过,她擡起头,与殿前石匾上“太阴”二字缄默对望。
“林姑娘?”
司吏站在十几个石阶下回头,身姿绰约,在月光细琢的酆都山间像一幅水佩风裳的清冷画卷。
风莫名止住,一片诡异的寂静中她对林藏樾伸出手:“该走了。”
语气没有半分压迫,林藏樾却像中了邪一样,怔怔地顺着石阶往下紧走两步。被司吏温柔的眼尾牵引着,她不由自主探出身子,去握那只伸出的手。
谁知刚刚触到曲敬谣冰凉的指尖,林藏樾便感到自己脚下一空,耳边骤然升起疾风,而身体仿佛随着司吏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陷入一片寂静而温顺的夜海,满眼漆黑,沉浮飘荡。
渐渐的,连指间那一点冰冷也不再真实。林藏樾没着没落飘了许久,忽听得琵琶妖音遥遥而起,弹奏她从未听过的曲调。弦音嘈嘈切切,强弱间错,亦正亦邪,闻之入幻。
一声裂帛般的四弦合鸣突如雷霆灌耳,林藏樾在乐音中猛地惊醒,发现自己已身处另一处清雅楼阁。
可大风不休不止,剌剌扬起她单薄的衣衫和浓密乌发。
林藏樾下意识环顾四周,突然发觉身后不足三尺就是不见底的深渊。原来这楼阁孤零零立在悬崖边上,阁内与深渊只有半遮薄薄羽纱相隔。
渊底与山间的风盘旋呼啸,司吏大人正迎风抚琴。林藏樾的头皮和神经被扯紧,往连滚带爬出好几步远。
谢谢司吏大人,真的不用玩儿这么刺激。
琴音戛然而止,曲敬谣放好琵琶,走上前把林藏樾扶起来:“感觉如何?”
林藏樾惊魂未定,泪流满面:“感觉现在还不想死。”
曲敬谣笑意更浓:“既入地府为吏,非生非死。性命二字,是姑娘往后最不必担忧的事了。”
“司吏大人,这是哪里?”
“酆都太阴殿下设有十司,主司者就是地府十殿阎王。这里是主司鬼吏名册、功德发放的崇虚阁。再过半刻,上一任孟婆就要饮下迷魂汤,往轮回井投胎。我已为你在吏簿上登记造册,时辰一到便送你去奈何桥头。”
林藏樾苦笑点头,满脸写着“好的,我都是自愿的”。
“姑娘可还有什么尘缘未了?”
林藏樾眼睛一亮:“我还真有。”
“请讲。”
“先前我从下水道里捞出了一只小猫,养了一年多。我没有什么亲人在世,朋友不多,来这里做孟婆没有旁的牵挂,只怕我走之后没人管猫,它没吃没喝,只有死路一条。”林藏樾边说边垂下眼睛,半晌才擡起头,“司吏大人,众生皆有灵,可有什么办法留它一线生机?”
曲敬谣沉吟片刻:“办法是有,不过地府插手人间之事乃逆天而行,要付些代价。你若想好了便将此愿写下,我定会替姑娘呈给鬼帝。”
虽然对那个不爱正面答题的鬼帝心有余悸,但人在地府中不得不低头,林藏樾从善如流躬身行礼,接过曲敬谣递过来的纸笔。
她提笔思索片刻,随后行云流水地详细描述了自家地址、备用钥匙藏在门口哪一个花盆里以及自己的猫长什么样子、爱吃什么牌子的猫粮和罐头、猫薄荷每次给多少。
添上最后一句“猫怂且爱咬人,但已经打完疫苗”之后,林藏樾握笔的掌心一痛,几滴赤血滴在纸上。
血迹很快消失不见,像是与谁结下了某种契约。
但林藏樾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将写满字的纸仔细折好,郑重地交给曲敬谣。
“林姑娘……”曲敬谣面露难色。
“是我哪里写得还不够详尽明白吗?”林藏樾急切问道。
“只是还有些事还来不及与你细说,也罢,横竖再过两日就又见面了。”
“多谢大人。”林藏樾总算稍稍心安,整个人放松下来,满眼信任看着仙姝般的酆都司吏阎王。
曲敬谣瓷白的面容清秀脱俗,迎着深渊翻涌上来的阴风,仿若暗夜中徐徐舒展的清露芙蓉。她面含笑意缓缓走近两步,突然伸出纤纤五指,往林藏樾胸口猛力一推。
“司……”林藏樾猝不及防,整个人失去平衡往身后的悬崖倒去,她震惊地瞪大眼睛,无措间胡乱伸手抓住挂在雕花木栏上的薄纱。
月光被厚重的云翳遮去,哀风怒号更甚,轻纱撕裂的清脆声响过后,林藏樾瞪大眼睛,身形犹如陨落的星辰般向深渊疾速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