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2/2)
离开这里也不能代表他会安全。
他这辈子都完了。
队长看着自己一直颤抖的手,对神父笑道:“我好害怕,没有办法停下来,我以为自己痛不欲生,可是我不敢去死,我要被折磨到死,可是我连死亡是哪一天降临都无法预知,这又不是别人的死亡,我为什么这样凄惨呢?”
神父问:“你在对谁道歉?”
队长怔了一下:“我有道歉吗?我不知道。”
他含糊不清低声说:“我不清楚,不记得了。或许是被蛊惑了,以为自己道歉就可以得到救赎,不是常有这样的事情吗?因为犯了错才会被惩罚,因为被惩罚就要道歉,日以继夜的精神折磨,怎么不算是惩罚呢?”
他自嘲地笑了笑,浑身失去力量似的躺在了床上,床板被压制,猛地发出嘎吱哐的声音,好像快要裂开坍塌,但队长根本不离开床板,只是把自己往被子里温暖的黑暗之中蜷缩得更小更紧密一些,痴痴地笑,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和眨眼都被灰尘抚摸,汗珠和鸡皮疙瘩混在一起。
他眨眼的间隙,世界也会变成黑色,柳絮似的灰尘和他融为一体,整个世界都像是充满了尘灰的一束光,这光照在黑暗的角落,他要死了。
那些眼睛在阴影之中看着他,它们在笑。
又是那种尖锐的可怕的笑声,数不清有多少人,说不清是在哪里。
神父问:“你能碰到它们吗?”
队长皱了皱眉:“我不想碰它们。”
他伸出手去,摸到了一颗近在咫尺的眼珠,就在他的脸上,他缓缓将这颗右眼下方脸皮里生长出来的怪异眼珠摸了摸,一点点用力,缓缓挖了下来,他的脸顿时少了一块皮肉,这里往内凹陷了,他对神父伸出手来:“你看,它们的一部分,它在这里。”
神父只看见血淋淋的手掌上,一块柔软且颤抖的生肉,带着肉色的皮肤。
这并不是眼睛,或者,在队长之外的他人眼中,这无疑是队长的皮肉,但在队长心中眼中,这就是多出的,在他身体生长的眼睛。
队长收回手去,摸了摸自己的皮肉,笑着对神父说:“这是软的,中间更硬一点,带着血,血是粘稠的,有一股腥味,眼睫毛有点扎手,但可以拔掉,就像拔掉头上掉落的毛发,眼睫毛更短。
眼球是黑白的,边角有点发青,眼眶是模糊的,虚无缥缈的感觉,像藏了细钢丝的橡皮泥,用手轻轻一捏,它就变形,但这只是错觉。”
他说着,捏了捏手指,那块皮肉消失了,他对神父说:“我的眼睛不见了。”
神父看着他的脸,他的眼睛少了一只,是眼眶里面原本的一只眼睛。
队长用那只鲜血淋漓的空眼窝望着神父,没有着落地笑:“看在我凄惨的份上,求求你,救救我,好不好?”
他伸出手,抚摸情人似的抓住了神父的胳膊,那只手也是鲜血淋漓的,他的手指温热而粘稠,是血迹即将结痂,他像是握住了宽度合适的磨砂水杯,很喜欢这种触感,就眯着眼睛挂着笑,极为温和地蹭了蹭,还想把脸也贴上来。
神父按住他:“你清醒一点。”
队长听见笑话似的笑:“我还不够清醒吗?”
他有点委屈:“我都没有喊,我的声音可是很大的。”
说话间,他扯住神父,一边想把神父带进自己的被窝,一边想贴到神父怀里,这是两个方向,他和自己僵持住了,低声嘀咕:“你不能这样,要听话,我们乖乖的,回家去,可以睡觉,好不好?”
他把自己劝住了,很满意地高兴,胳膊环住神父的腰,将脸上的血都蹭到神父的衣服上,像有人在用湿帕子给他擦脸似的说:“我好喜欢你的,你一点也不知道,一定很高兴吧?如果我死了。我也会很高兴的。快乐,只有死亡才能给我。我们一起去死吧?你会同意的。”
他说着,似乎就要动手。
神父试图扯开他的手臂,却发现他的力气前所未有地大,就像是吃了大力丸又打了兴奋剂的举重运动员。
神父的腰间此时或许已经多了一圈青紫色的勒痕。
队长攀附他:“跟我一起去死吧!”
有人敲了敲门,女学生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神父,我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