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与过去道别（7）（2/2）
不理会夏油杰，五条悟转身去追那个小男孩，小男孩已经跑远了，当五条悟快要追上的时候，突然间他发现面前出现了一道透明的屏障，将他和小男孩完全隔开。
准确来说，这道屏障将这个世界一分为二，他在世界的这边，小男孩在另一边，而另一边的尽头是一片空白，所有的景物都渐变成白色，最终消失成无。
他亲眼看着小男孩跑向空白，然后消失不见。
那里是五条悟记忆的盲区，他从来没有去过的、记忆中不存在的地方，梦魔无法创造，他也无法到达。
在那一片白色中，有一缕白色的妖气飘过来，它穿透了屏障，飘到五条悟的面前，飘进他擡手去抓的手掌心。
这一刻，五条悟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在这里，他所担心害怕的事情都不会发生，那些痛苦受伤害的经历都会被抹去，在这里，只要心想便能事成，渴望的东西会得到，无论内心的渴望藏得有多深。
这里愉快美好到让人想要留下来，会心甘情愿去相信这里才是自己想生活的地方。
这个妖气，对了，是柊绫人，他怎么能忘记呢。
五条悟全部想起来了，因此他恼羞成怒，一拳打在屏障上：“混蛋！竟敢玩弄我的记忆！不管你是谁，给我等着，等我出去后一定宰了你！”
“悟！”夏油杰追了上来，露出担忧的脸色问他：“你这是怎么了？悟？”
“别随便叫我的名字。”五条悟看向夏油杰的眼神不再亲近，而是变为冷酷：“现实中的我因为昏睡着，所以看不穿梦境里的你，呵，挺能干的嘛，姑且夸奖你一下。”
“你在说什么？”
“如果我没有坚持去怀疑，说不定真的会想留在这里，让一切重来。”五条悟释放出力量，没有犹豫扼杀掉了眼前这个虚幻的挚友。
夏油杰万万没想到五条悟会下手得如此果决：“我可是……你最好的挚友！”
“杰早就死掉了，看过我的记忆就知道，是被我杀死的啊。”
夏油杰的眼睛这时怒瞪向那缕妖气，表情也变得扭曲起来：“该死的，又来妨碍我，还差一点点就……”他倒下去，化作黑雾消散了。
梦境并没有因此消失，那道屏障也无法破坏，五条悟虽然醒悟过来，但他找不到离开这里的办法。
白色妖气又在他的指间缠绕，随即飘忽着飞远，像是在引导他前进的方向，他跟在它的后面一路走进地铁站，见到了在等候列车的夏油杰。
周围空荡荡别无他人，夏油杰也不是刚才那个夏油杰，他变得成熟了，穿着黑色的袈裟目视前方，五条悟发现自己也变了，身上不再是学生服而是教师的制服。
列车很快停靠在站头，车内空无一人，夏油杰平静地走进去，在靠近门口的位子坐下来。
五条悟也走进去，和夏油杰面对面而坐，他摘下眼睛上的白色布条，目不转睛地注视对面的人。
列车驶出站头，窗外一幕幕风景承载着岁月的痕迹，像一张张回忆的相片呼啸而过，终成过去，唯有那道光还照在两人的身上，将面容的轮廓清晰地留在各自的眼里。
列车内安静了片刻，夏油杰先开了口：“真奇怪啊，如果遗憾能够弥补，不会有人拒绝这种机会吧。”他擡眸看向对面的五条悟，眼底出奇的波澜不惊：“我不会叛逃，不会放弃最初的理念，不会思想偏激到大开杀戒，和你们分道扬镳，我依然是那个与你并肩同行的挚友，即便你成为了孤高的最强者，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会让你孑然一身，甚至会比以前更懂你，你想要什么这里都能实现，这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你不愿意留下来呢？”
“那样的话就不是我认识的杰了。”五条悟目光坚定地说：“我所认识的杰可是个大野心家，脑袋瓜里装着一件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他说那是他的理想，他是个为了理想一意孤行，哪怕为此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的家伙，他才不会为任何人放弃他的理想，改变生存方式。”
五条悟又垂下眼眸，眼里添了一丝柔和：“不过，能回到过去再体验一遍高中生活，那段时间我真的很高兴，即便那是一场梦。”
“看来创造梦境的人选错了对象啊，凭我是挽留不住你的，应该换一个更容易动摇你的人。”
“我足够动摇了吧，”五条悟欺骗不了自己，说：“在教室里见到你的时候，我若是没有动摇，早就当场揭穿梦境了，哪里会拖到现在……话说现在的你是怎么回事？又是谁创造出来想困住我吗？”
夏油杰低笑一声，说：“现在谁还能困住你啊……我大概是某个干涉这里的人遗留下的一点‘善意’吧。”
五条悟环顾四周，那缕妖气已然不见了。
“你和我之间，是我先抛弃了初心，改变理念和你选择了不同的道路，最后结果是我赍志而殁，但我没有后悔过自己做的事，也没有什么要向你道歉的，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还是会那么做。”
五条悟一声哼笑：“这才对，这才是杰该有的固执。”
夏油杰看了他一会儿，说：“我还以为我叛离高专会让你暴走呢，没想到你反而变得正经可靠了。”
“长大是一夜之间的事啊，拜你所赐。”五条悟仰起头几不可闻的叹息，有些事只有现在他才能说出来：“我曾经有想过，如果当年我能更细心一点，能察觉到你的变化，如果我能及时阻止你，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如果那时候能做出更好的选择，如果我还是我，你也还是你，那该有多好，我就可以不用杀死你了……我真的有这样想过哦，所以我才会被梦境困住吧。”
夏油杰无声了一会儿，随后他露出了欣慰般的笑，说：“我只是你过去的一个小小篇章，可你好像一直都没有将我翻过去，不过，现在的你应该能做到和我好好道别了。”
五条悟发愣地看着对面的人，窗外的逆光让夏油杰的身影看上去有些朦胧，许久后五条悟才发觉对方说得没错，无论是夏油杰的叛逃、引发百鬼夜行还是最后他的死亡，五条悟似乎还没有彻底接受这些事，那天直到最后都没有正式告别他。
而现在，是时候接受他的死亡，和他说再见了。
外面的风景变成了漆黑的隧道，列车逐渐减速直至站头停下来，夏油杰也在这时候站起来。
“你要走了吗？”
“是啊，这里是我的终点站，必须要走了。”夏油杰走向门外，说：“我的人生到这里结束了，悟，接受这个现实，和我在此道别，然后继续前行吧。”
过去的夏油杰，就让他永远留在过去吧。
两人最后一次面对面相视，夏油杰对他说：“再见了，悟。”
五条悟释然一笑，轻声说出迟来的道别：“再见了，杰。”
车门关上，列车继续前行，五条悟不知道这辆列车会通向哪里，但他知道自己选择的道路，他会一直走下去。
窗外一道耀眼的阳光照进来，像无法直视的太阳一样让五条悟睁不开眼，他擡手挡住那道光，再次睁开眼睛时，车厢内有粉色的花瓣在飘扬。
列车停在一片绿野之地，当车门打开的那一瞬，纷纷扬扬的花瓣飘进来，风里带着花香，带着某种不可抗力的吸引，预示着前方的一场邂逅，一场漫长的等待，引导五条悟去寻找。
花瓣铺盖了绿草，迎接他踩在上面一步一步向前，春季的樱花树开得漫山遍野，粉白相间细细碎碎，在眼前轻盈地飘扬，而他蓦然擡头，目光不由自主穿过这片绚烂的花瓣雨，最终聚焦在樱花树上那个人的睡颜，再也移不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天蓝色的眼睛微微睁大，眼里闪烁起从未有过的光芒，心脏第一次跳动得如此鲜活，他感觉肉/体在这一刻才终于被赋予了灵魂，真正的活着。
他豁然开朗，心情无比舒畅，那是一份意想不到的答案，滞留在千年时光中无人触碰，却被他找到，抓在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