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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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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烟花还在放。

他们却都没有擡头去看。霍柏衣看着辛青, 他看着辛青的眼睛里倒映的烟花。

风吹过,辛青这一脑袋太阳似的红发微动。

他眼睛里很亮。

霍柏衣问他:“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我大概猜得到一点。”辛青说,“我又不知道自己猜得准不准, 还是想听你说。”

霍柏衣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他擡头去看烟花。

五颜六色的烟花升向空中,周围吵吵嚷嚷的。

“你也见过霍华枫了,我就算想瞒着你, 你也肯定能猜出来。”霍柏衣说, “她以前知道自己远嫁, 最大的依靠就是那个男人,所以她得讨好他。而且是拼了命地讨好, 她甚至从来都不反驳他的话。”

“自打我跟她出来, 我家就没过过年。那男人不喜欢,他说霍华枫带着儿子嫁给他, 就都是日本人,过什么中国年。”

“别说烟花了, 我这几年连年夜饭都没见过。”

“啊?可是煤炭不是说你家会做年夜饭……”

“我骗他的。”霍柏衣说,“让你们知道我这么惨, 好像我在卖惨一样,有什么好处。”

辛青如鲠在喉。

他的眼神又心疼起来了。霍柏衣向他轻轻一笑, 伸手按住他的脑袋,一通乱揉。

“行了,什么眼神, 这不是都已经结束了吗。”霍柏衣说, “你别想这些了, 我都已经没感觉了。”

“行,我不想了。”辛青拉过他的手, 往他身上一靠,仰头说,“看烟花,不想了,你也别想了。”

霍柏衣跟着他擡起头。

他们靠在一起,看着天上的烟花。

霍柏衣缓缓地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那些他准备深埋心底,谁也不说,连辛青他也不会告诉的事情。

日本队的教练姓渡边。因为霍柏衣在日服的排名始终非常靠前,还帮好几个人打过单子,什么职业他都能打出大大小小的排名来,有段时间在日服的论坛里一度成为热点话题,渡边便来找他了。

大家说他神秘得跟伏地魔似的,沉默寡言,脾气不好,办事只拿钱,还会跟单主老板提醒一句,因为自身有点疾病,可能会发病导致单子会晚,也可能会给他发一些莫名其妙的消息,叫他别在意,把自己当个精神病就行。

很多人都在猜测他到底有什么病——事实上,因为怕ASD的人担心,霍柏衣在派出所里说的话还是经过了一定程度的润色。

他没把最真实的给他们看。霍柏衣觉得ASD这是群身心健康的青少年,没必要摧残他们。

渡边找到他的时候,霍柏衣非常不好。

当年,渡边在线下找他之前,提前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询问入队意愿,但是霍柏衣都拒绝了。

渡边倒是不死心,给他连打了好几个,愣是死缠烂打地要来了他家的地址,上门来说服了。

渡边来的时候,霍柏衣因为没钱,已经断了两三个月的药。断药期间,他的病开始复发了,但是没钱吃药也没钱看病,霍柏衣就窝在公寓里自暴自弃。

渡边敲门时,霍柏衣的样子吓人得很。渡边后来告诉他,他当时差点想转头跑掉去报警。

他说霍柏衣那时候跟保健室里会放的人体模型似的,瘦得皮包骨头,黑眼圈特别重,像个鬼。

那是当然的。

他来得好巧不巧,霍柏衣刚刚发完病,被折磨得浑身冷汗满脸泪痕地昏倒在浴室里。被门铃叫醒时,他甚至浑身痉挛了一下。

霍柏衣精神很恍惚,开门之后愣了小半分钟,竟然用中文问了句他是谁。

渡边懵了,站门口“诶”了一声,小声问:“你、你没事吧?”

霍柏衣没回他。又那么麻木了似的呆了会儿,眼睛里终于亮了亮——他回过神来了。

“抱歉,”霍柏衣站直身,推开门,用日文哑声说,“你是谁?”

他声音很哑,哑得像是刚被人掐过脖子。

他脖子上也有勒痕。

渡边看到了,但没敢多问,说:“我,我是前几天给你打过电话的渡边,QU的渡边。”

霍柏衣皱皱眉:“电话?”

他好像不记得。

他不记得的样子太真实,渡边都被他搞蒙了,第一时间真以为自己进错了房间。

“您是QsuY吧?”渡边确认道,“现在日服榜上第十三的堕天使……”

QsuY是霍柏衣随手在键盘上滚出来的ID。

“是我。”霍柏衣揉揉太阳xue说,“想起来了,进吧,我精神不太好,没记起来。”

他推开了门,渡边闻到了臭味儿。

渡边跟着他进了屋。霍柏衣家里一片狼藉,垃圾堆了半个屋子。窗帘紧拉着,没开窗户,一点儿光都没有,闷得屋子里的臭味更盛。

渡边吓了一跳,问他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我有病,我不正常。”

霍柏衣一边回答,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这里有问题。”

渡边傻在那儿了。

霍柏衣完全不在意,他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抓起茶几上的一罐啤酒,仰头喝了半罐子。

渡边又神色复杂地看向他的茶几。空瓶子、喝到一半的饮料、扁的空的没开封的各类数不清的啤酒罐子、吃完了的和吃剩下的便当盒子,山似的堆满了他的茶几。

眼前的一幕有些震撼,渡边捂着嘴侧过身,咳嗽了几声。

这屋子太乱了,房主好像根本不打算收拾。

渡边眼泪都咳出来了:“你……你,你是什么病?”

霍柏衣又没回答。

渡边站在那儿有些尴尬,他清清嗓子,觉得或许是自己的咳嗽太失礼了,让对方觉得冒犯了。

他刚要道歉,霍柏衣说:“应激。”

渡边没听过,愣在了那儿。

“我被杀过。”霍柏衣平静道,“有创伤性应激,精神不正常。”

“别这么说……又不是你的错,有心理阴影很正常。”渡边干巴巴道,“开个灯吧,看看光亮能好点,有光就能安慰安慰自己。”

渡边听见霍柏衣冷笑一声。

霍柏衣张张嘴,刚要说什么,却突然僵住不动了。

他突然不动,渡边也不敢动。

渡边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霍柏衣脸色渐渐青白起来。他缓缓擡起手,捂住嘴。

他把啤酒瓶扔到一边,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冲进厕所里,门都来不及关,在里面抱着马桶吐了起来。

渡边手足无措。

他站在房间里,没忍住,又咳嗽了两声。他捂着鼻子,在霍柏衣的呕声里环视了一圈屋子里。

擡起头时,他猛地瞪大了双眼。

霍柏衣家是上床下桌的双层床。

床边的栏杆上,吊了一根绳子。

一个打了个圈,但是已经断裂了的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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