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2)
第35章
扶渊翻过一页书, 漫不经心道:“都多大的人了,还不敢一个人睡么?”
沈夕昭才没有不敢。
但……他直接爬到床上,越过扶渊进了里侧, 耍赖道:“对呀对呀, 我一个人睡觉会害怕的。”
扶渊似乎当了真,偏头看他,神色有几分严肃:“那在谢家呢,你又是和何人一起?”
沈夕昭笑了一下:“没有啦哥哥!我是骗你的!我才不怕呢。”
他说着抱住扶渊的手臂, “我就是想跟哥哥一起,我都两天没见到哥哥了, 哥哥就不想我吗?”
少年体温偏高, 窝在身边很是熨帖。扶渊垂眸,目光落在腿上的书上, 没有说话。
沈夕昭却似乎有意逗他,不依不饶问道:“难道哥哥不想我吗?”
“别闹。”扶渊沉声道。
“不想我吗?不想我吗?”沈夕昭摇头晃脑凑近他。
得不到回答便开始自言自语:“我才不信呢。哥哥就是想我了才会去看我。”
他嘀嘀咕咕的,越说越小声:“真的不想我吗?可是我会想哥哥诶。那天哥哥居然……直接就走了。”
就好像……他被认回去了,哥哥就不要他了一样。
回到谢家的第一天,他就想要回来找哥哥,可想到哥哥离开时决绝的模样,又忍不住想, 才分开一天就黏上去的话,哥哥是不是会觉得烦?
扶渊听他讲着,手指慢慢捏住书页。他依然看着书, 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直到沈夕昭完全没了声音。
他后知后觉少年的眼睛已经红了, 又像是怕被他发现, 咬着唇硬忍着不发出声音, 模样可怜到不行。
“阿昭……”扶渊有些无措, 手忙脚乱将他拥进怀里,“阿昭,怎么哭了?”
想起他方才低声说的话,扶渊有些自责:“是哥哥不对,哥哥应该看着你进去的,不该留你一个人。”
沈夕昭顿时哭得更厉害了,原本只是呜呜咽咽,越被扶渊温柔抚摸,哭得越是厉害。
去到陌生的环境,他会无措,也会害怕,再加上他不是真正的沈夕昭,无法那么快对谢家人产生感情,要不是还有谢卓在,沈夕昭恐怕一天都待不下去。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扶渊一直很耐心地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不太熟练地哄着他。
“阿昭,我也很想你。”
他似乎叹了口气,第一次在沈夕昭面前剖白自己:“你对我来说,比你想象的还要重要得多。”
沈夕昭闻言擡头看他,开口时声音还带着哭腔:“真的吗?”
他满面泪痕,扶渊也不嫌弃,温柔地替他拭去。“真的。”
“阿昭,我一点都不想和你分开。”
沈夕昭便在扶渊这边住了几日,直到他自己都觉得这样不太好,才决定回去谢家。毕竟他才刚刚认祖归宗,一直待在扶渊这里也不合规矩。
这天,沈夕昭喂完小狗,便到了该回家的时间。
扶渊:“我陪你回去?”
沈夕昭却是主动拒绝,这些天扶渊都不算清闲,白日里都有公务要处理,他几日在这里已是叨扰。
从这里到谢家一来一回时间未免浪费,沈夕昭也不想他太累,只道:“阑哥送我回去就好啦!”
看他自如的神色,扶渊便没再坚持。
已经好几日都待在一起了,若是连送他回家都要跟,那未免有些太过黏人了。
扶渊目送他上了马车,没有第一时间进屋。果然,沈夕昭掀开帘子,将头探了出来。“哥哥,昨天晚上跟你说的酸笋鸭真的很好吃,下次过来的时候我给你带哦!”
扶渊展颜一笑:“好。”
沈夕昭朝他挥了挥手,终于启程。
马车稳稳向前,扶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
叶林自身后为他披上一件衣裳。
“主子舍不得小公子,不如直接让他留在这里。谢大人不敢不同意的。”
扶渊沉吟片刻,却是摇了摇头。
“阿昭的世界里,不能只有我一个人。”
这些日子的相处中,他能感受到阿昭与其他人的不同。
他对外界似乎极为好奇,也极为陌生,有时会表现出排斥的情绪。
扶渊虽希望沈夕昭依赖他,也有能力护他一世,却更希望他能自信、勇敢、独立、拥有更多可能性。
他需要家人,需要朋友,更何况,有谢家护着,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包括去国子监上学,扶渊希望他能交更多朋友,有更充实的生活。
*
沈夕昭有些好奇,林自秋去了哪里。
私底下一问谢卓才知道,他已经被接回宫了。
林自秋是十四岁去年刚被当今圣上认为义弟的,因着年龄尚小,便一直住在宫里。
被接回来后,皇帝哥哥一直称忙,还没来看过他。
林自秋有点烦躁,屋内的东西扔了一地。
小太监刚打开门,一个小手炉便朝他扔了过来。
正中胫骨,一下子疼得他原地跪了下去:“林……林公子息怒啊。”林自秋躺在床上面对着墙壁,头也没有回。
“公子,彭公公说了,皇上今日晚些时间便能来看你。”
“真的?”林自秋噌的一下坐起来。
“是。”小太监将腰弯得更低,几乎以头触地。
林自秋喜上眉梢:“快去准备些皇帝哥哥爱吃的菜。”
晚上,林自秋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皇上来用膳。
他渐渐有些急躁,连带着越看那被他踢了一脚后走路便一瘸一拐的小太监越不顺眼,没忍住将脾气撒在他身上。
皇上是处理完政事才来的。
走到门口便听得一阵吵闹声,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身边的太监正要高声通报皇上来了,皇上却擡手示意不要惊动里头的人。
身着黄袍的男人信步踱入,便见一个小太监跪在一地碎片中,而他那印象中乖巧无比的义弟竟扬起手欲挥向那太监。
“住手!”
林自秋大惊失色,瞪大眼睛看向门口处,往后退了两步。
“皇……皇帝哥哥。”
他像以往一样靠近皇上,支支吾吾道:“这小太监毛手毛脚的,一不小心就把皇帝哥哥送我的花瓶撞碎了,我气不过皇帝哥哥的一片心意被他糟蹋了,于是一时气不过……”
“罢了。”
皇上似乎神色有些疲倦,挥了挥手让那小太监下去。
小太监便拖着伤腿连滚带爬地出去。
皇上蹙眉。
林自秋知道他这次前来看他一定会提起那件事,也知道皇上之所以晾了他好几天,应当是生他的气了。
他与皇上身边的彭公公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神色冷静。
他当即跪下,主动认错道:“是我受了他人的蒙蔽。”
“有个婆婆通过彭公公找到我,说是知道我的身世。她是我邻居的婆婆,自小看着我长大的,我自然就信了。”
“她还拿着一个信物,称是我娘临终前交给她的,说等我懂事了再请她转交给我,叫我拿着回来认亲。”
“竟不知道……”他说着已是泣涕涟涟,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她撒了如此弥天大谎。”
皇上侧目看向彭公公:“有这样的事吗?”
彭公公掐着语调道:“回皇上,确有其事。”
“后来御史大人亲自前往晋州调查,这才发现他的亲生儿子另有其人,林公子也是受了蒙蔽。”
“那个婆婆现在何处?”
彭公公将腰弯得低了些:“得知真相后,奴派人去找了她,却发现人已悬梁自缢于家中。”
皇上微微皱眉。
林自秋哭得更是凄惨。彭公公面露不忍:“皇上,林公子自小没了母亲,一听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可能还在世上,怎么能不心急如焚呢?这才让有心之人有了可乘之机啊。”
提到他的母亲,皇上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些。再开口时语气也不免柔和了几分:“行了,起来吧。”
林自秋擡起头,泪眼汪汪望着他:“皇帝哥哥可是不生我的气了?”
皇上不语。
彭公公则亲自上前将林自秋扶起来,在皇上看不到的视角对他使了个眼色,又扬声道:“方才在外头听到小宫女议论说,林公子这几日吃不好也睡不好,如今也还未用膳吧?”
林自秋弱弱“嗯”了一声,顺势道:“我让人做了皇帝哥哥爱吃的菜,不如皇帝哥哥留下来用膳吧。”
皇上到底还是陪他用了晚膳。
“开春了,过几日你便先去国子监上学吧。”
末了又道:“你的生辰宴我已让人在准备,若是有想宴请的朋友尽管与彭茂说。”他说着看了彭公公一眼,“好生操办。”
“还有一件事。谢御史的儿子……你须登门向他道歉。”
“这件事总归是你糊涂了。”
皇上神色讳莫如深,他早就知道此事,原本只想草草揭过。
但今日,摄政王特意提起了此事。
连他都有些好奇,摄政王……又是何时与谢经鸿半路认回来的这位儿子相识的。
数日后,消息传至京城,战功显赫的年轻将军陆少煊不日将自北漠启程回京述职。
林自秋知道,陆少煊心悦他,专程回来定是为了给他过生辰的。
殊不知,陆少煊在北漠已经鲜少想起他,这段日子里反而一直在找沈夕昭。
那个从前跟在他身后,赶都赶不走的人。
而远在北漠的陆少煊也收到了一封来信。
写信者是林自秋。
他其实挺喜欢林自秋的,只是见不到便也忘在脑后了,如今看到这封信,心中的情愫又有死灰复燃之势。
将信件揣在怀里,等到夜深人静回到营帐才小心翼翼地拆开。
信上尽诉衷肠,直到末尾才写到他生辰将近,但也言尽于此,戛然而止。
陆少煊自然知晓这其中隐含的意味,心中万分甜蜜。
秋秋总是这般善解人意,想让他回去陪他过生辰,却又不挑明,唯恐耽误了正事。
但秋秋十八生辰,此等重要时刻,他怎能缺席?
他立刻提笔,请求当今圣上应允他回京述职。
书毕,陆少煊脑海中又浮现出与林自秋的模样。
想起他们初次见面的模样。
那时初遇,林自秋穿着戏服扮成女子的模样,只是惊鸿一瞥,那模样和笑容便深深刻在他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
陆少煊拼了命地找他,一直搜寻无果,直到在宫宴上见到了皇上新认的义弟。
方知女郎乃是男儿身,难怪他找不到。
后来又出现了一个人。
沈夕昭……
陆少煊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他,也对此并不关心。
仰慕他的人之多,沈夕昭不过是其中之一。只是仗着和林自秋有几分相像,陆少煊没有让人将他轰走。
更何况,秋秋年纪还小,而陆少煊已是个成年男子,有些不舍得让他做的事,有另一个人代劳便再好不过。
只是在京城不敢明目张胆,陆少煊只等着把人带到军营里。
没想到沈夕昭竟不知去向!
陆少煊想,等他再次倒贴上来,便不会再像从前那般轻易纵容他近身。
只不过他姿色实在惊艳,陆少煊也忍不了太久,略施惩戒即可。
他将信件折好,唤了守在门口的士兵进来。士兵听了吩咐便出门。
不多时,便有一个年轻男子走进来。
男子年纪不大,唇红齿白,绕到已然闭上眼睛的陆将军身后,柔若无骨的手放在他肩上。怯生生道:“将军,我服侍您歇息吧。”
陆少煊点了点头,男子便大着胆子解开他的盔甲。
*
转眼便到了要去国子监上学的日子。
沈夕昭跟着谢卓走出大门,便见谢泰站在马车旁,不耐烦地用手给自己扇着风。沈夕昭脚步慢了一瞬,看着他。
谢卓亦走慢了些,小声与他说:“我们一起坐车去上学,他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待他们走近,谢泰“哼”了一声:“磨磨蹭蹭的,真是烦。”
他说着扭头便上了马车。
沈夕昭和谢卓对视一眼,也跟着上去。
哪怕是在现代时,沈夕昭也没有去学校上过学,最多是请了家庭教师来家里或者在病房里给他授课。所以此番他有点激动,也有点紧张。
身边窸窸窣窣地传来声音,原来是谢卓正在将带过来的早膳取出来。似乎想到了什么,谢卓偏头看沈夕昭,后者手上空空如也。
“你没带今早要吃的早膳吗?”谢卓一拍脑袋,“我方才忙着收画具,竟给忘了!”
谢泰嘴里塞着包子,闻言看过来,口中含糊不清说道:“天天画画画,就知道画画,画得什么事儿都忘了。”
“关你什么事儿啊!”谢卓瞪他。也没多反驳,只掰了包子的一半,准备给沈夕昭。
他胃口一向小,只带了一个包子。
沈夕昭刚想拒绝,便听他说:“吃吧,学里早晨不提供食物的,得中午才有,不吃会饿的。”
他犹豫着,便见一只手伸了过来。沈夕昭微微一愣,看向已经将早膳分为两份的谢泰,目光中满是不解。
“看……看什么看?”谢泰语气不善道,“我带得多,反正吃不下也是要喂狗的,省得你们去找爹告状。”
他说着别过脸。
沈夕昭还未接过,倒是旁边的谢卓一把抢过他手上的食物,生怕他后悔似的。
谢泰哼了一声,破天荒地没再说什么。
沈夕昭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谢泰若有所感,又恶狠狠地瞪过来:“看什么看啊?”
沈夕昭看着,突然觉得有意思。
他收回视线,跟谢卓一起吃早膳。
比起谢卓带的早膳,谢泰的种类可就丰富多了,谢卓也吃得很满足。
临下车前,他打了个饱嗝。
谢泰看了他们一眼,翻了个白眼,直接越过他们下了马车,径直往大门走去。
二人也跟着进了国子监。沈夕昭跟着谢泰的路线往里走,却被谢卓领到了另一个方向。“这边。”
谢家几个儿子进国子监上学,都是朝廷给予的名额,属荫监。
华朝国子监分三个等级六个学堂,谢卓一直热衷于画画,对礼乐射御书数都没什么兴趣,因而学分一直没能累计升到更高等级的班次,还是在读初级班,倒是谢泰已经升上了中级班。
怕沈夕昭不适应,谢经鸿特地与国子监祭酒打了声招呼,将他安排在了谢卓所在的崇志班。
令他没想到的是,竟在学堂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沈夕昭停在原地,脑海中浮现出梦里的画面。
便是这个背影……心脏一阵钝痛传来。
谢卓也看到了,是林自秋。
不久前他突然造访谢府,哭哭啼啼地跟沈夕昭道歉,沈夕昭没有说原谅他的话,在宴客厅里待了一会儿就不适地离开了。
再次见面,那种不适的感觉又卷土重来。
林自秋回过头来,看到来人也是一愣,随后又很快恢复了正常神色,继续和身边的同学说说笑笑。
他今天也是第一天来上学,可却很快就跟周围的同学打成了一片。
看到沈夕昭,周围的同学都有些好奇,尤其是在看到他这张脸时。
沈夕昭听到有人窃窃私语:“你们有没有觉得他长的有点像自秋啊?”
“这是谁家的啊?怎么从前都没见过?”
在这个班级上学的都是官家子弟,非富即贵的主,说起话来也不遮遮掩掩。
有人大胆问林自秋:“自秋,你们不会是兄弟吧?”
林自秋摇了下头。
旁边有人笑了一下:“我可没听说当今圣上还有另一个义弟。”
林自秋微微一笑。
“长得是有点像,但是他怎么都不笑的啊,看起来有点凶耶,还是自秋和善一点。”
“我知道我知道,听我爹说御史大人刚找回了他流落在外的亲生儿子,我看他刚才便是跟谢卓一起进来的,想必就是他吧。”
“原来是他啊,我还听说……”
“嘘,还有人不知道吗……谢御史还差点认错了人,林自秋冒认过沈夕昭的身份,还好被发现了啊……”
“啊,怎么会这样啊?”
听到这样的八卦,同学们看林自秋的眼神都变了变。只不过碍于他是皇上义弟的身份,并不敢大声议论。
窃窃私语却钻进了林自秋的耳朵里,他手握成拳,慢慢用力攥紧。
沈夕昭没有什么感觉,不再听下去。
眼前有一道阴影落下。
一沓厚厚的书出现在他眼前。“喏,老头儿让我搬过来的。”少年声音明媚,沈夕昭擡起头,便看到一张近乎张扬的脸。
和神仙哥哥的张扬不一样,眼前这个人笑着,让人感觉似有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
“谢谢。”
少年摆了摆手,无所谓道:“不客气不客气。”
他说着从沈夕昭身边经过,擦肩而过时,又突然探过头来,直言:“你长得真好看。”
“……”没等他说些什么,少年已经径直往后走,在学堂最后边的角落落座。正好在沈夕昭的右下角。
坐在沈夕昭后面的谢卓将身子往前探,小声道:“那是澹台家的,太子太师是他父亲,母亲是大长公主,皇上是他表哥。”
“叫澹台玉泽,人轻浮得很,你别轻易招惹他。”
沈夕昭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注意力却在他的姓氏上。
澹台家的……他对姓澹台的人有天然的好感。
他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方才还神采奕奕的少年已经趴在桌上睡起觉来。
他收回视线。
放年假后的第一堂课,先生一来就宣布了一个另课堂里哀鸿遍野的消息:七天后将举行入学抽考,检验去年所学。
国子监一年要举行约十二次考试,采取积分制度,每次考试中在每个学堂的二十人中选取名次排在前头的三人可积一分,成绩一般的若干名可得半分,成绩差的则不得分。如此,将十二次考试的成绩累计,若岁末积分能够达到八分,便可以顺利升上其他班级或是毕业。
而此次入学考试的重点抽检项目便是六艺中的“射”。
射箭。
这对沈夕昭来说简直是极大的挑战。
他根本连箭都没碰过!
一上来就要考试,这谁能顶得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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