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2/2)
安静在一旁候着的常公公也吓得不轻,娘娘这是要做什么?!
就算再宠,有些东西是万万不能碰的啊!
尤其褚寒的身份,很特殊。
越国朝政上的事,他避嫌都来不及,怎么还敢直接抽走皇上的奏折的?
忘了刚被削了妃位的云妃了吗?
褚寒心里也是忐忑的,但他还想再争取一下。因为他真的以为,经过这几天的朝夕相处,夫君心里是有他的,他们可以靠得再近些。
不要那么多规矩礼仪,不要那么多束缚,就像寻常人家的夫夫。
他知道他应该像父皇教导他的那样,乖巧懂事,知进退,可遇上了心爱的人,就总是会忍不住想要的多些,再多些。
如果现在他放弃了,日后夫君宠爱别的女子,他会后悔今天没有努力争取一下。
褚寒坐在了桌案上,把李乐童的视野挡的严严实实,眼中只能看见他一人,褚寒捧住李乐童的脸,认真道:“夫君,有句话我想说很久了。”
李乐童忍耐着怒意,静静地看着他。
褚寒:“你是个皇帝,你为什么每天都会这么忙?是,皇上本就是忙的,可你过度了。我见过我父皇处理朝政,他就算看折子,也只是几本,你呢,你总有一摞摞的要看,有见不完的朝臣,有商议不完的朝纲。”
常公公都快吓晕了,徒劳地伸出手,娘娘啊,您是犯疯病了吧?要不要老奴传太医来给您瞧瞧?
李乐童眉眼间满是冷然,出声制止褚寒大逆不道的话,“皇后,够了。”
褚寒还没说够,事实上他都还没真正开始说,“为什么你那么忙?夫君,你有想过吗?”
“因为你的臣子们优柔寡断,怕这怕那,明明是他们自己的职责,就因为怕出错,怕被责罚,就干脆全让你来处理。”
“这是往好听了说,往难听了,夫君,他们是在玩忽职守,哄弄你。”褚寒早就看不惯李乐童桌案上高高摞起的奏折了,此时很是一吐为快,“他们个个做官做了十几年,连一点点小事都拿不准主意,要请奏你吗?那还要他们干什么?全砍了换新的上来。”
李乐童深深地看着褚寒的双眼,他在其中看到了狠戾和果决,再没有趴在他身上撒娇的纯真可爱。
他突然意识到,如果没有得疯病,褚寒是很聪明的。当然,即使得了疯病,他依旧聪明。
仅仅是看他处理朝政,就看出了这么多门道。
褚寒说的,字字句句,全是如今越国朝堂上的现状。
他有心改变,可无计可施,像褚寒说的,全砍了?是,可以,全砍了,但没有新的可以顶上来。
越国朝堂急需人才。
这就是他盼着科举的最大一个原因。
他选择微服出巡,也是想借此机会,让朝臣们能自己独立起来,别再事事都想靠着他。
但他没料到,褚寒竟然看出来了。
李乐童缓声,“全砍了,是暴君的行为。”
褚寒不屑,“你是皇上,砍就砍了,谁敢质疑你。”说完,大约是想起自己是个身娇体弱,心善的蚂蚁都不舍得踩死的,褚寒皱了皱眉,再道:“那就先跟他们说,以后谁再做不好分内的差事,就砍了!”
“你还有个丞相,他年纪大了,你不想让他多劳累,对不对?那就提拔一个右相上来啊,让他替你分忧。”
“还有宫里的那么多杂事,常公公不识字,也上年纪了,那就扶持另一个公公管啊,又不是只可以有一个太监总管,我看那个谭公公就可以,他有心机有能力,手段也不错。”
褚寒一连说了好几个办法,个个都戳中要害,李乐童久久没有说话,他既在思考褚寒所说的可行性,也在心惊褚寒的天赋。
褚寒是青国最不受宠的皇子,他不可能接触到帝王权术,那这些,都是他自己琢磨的?
未免太天赋异禀。
褚寒弯下腰,两只大手摸了摸李乐童的脸颊,灰眸中是疼惜,“夫君,你很累,你自己知道吗?”
这句话出来,李乐童神色未变分毫,旁边的常公公却倏地红了眼眶。
是啊,皇上很累。
可他自己并不知道。
褚寒又一次的指出,“夫君,你太仁慈了。”
“他们没本事,砍了就是,砍多了,自然就有本事了,人的潜力都是被激发出来的。”
“你把太多的责任背在身上了,何苦呢?你是皇上啊,他们才应该兢兢业业地为你守住这个江山,为你分忧。”
“他们办事不积极,就分两派,让他们自己争着干活,你不需要把整个朝堂全把握在你手中,你只要把握那个平衡就够了。”
李乐童笑了,拉下褚寒的手,握在手里,没有松开,“你说这么多,是想告诉朕什么?”
他想听听,褚寒到底想表达什么。
褚寒说的那些,李乐童全都懂,但实施起来很难,褚寒提供的也的确是个办法,但他不想杀人。
褚寒变回了那个爱撒娇,总是叽叽嘤嘤的大狗狗,把头靠在他肩膀上,闷闷地道:“最初我只是想跟夫君住在一起,但说着说着,我很心疼夫君。”
“夫君可以不用这么辛苦的。”
他张开手,牢牢抱住李乐童单薄修长的身体,“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不用更好了。”
李乐童的眼睫猛地颤了一下,他胸腔里死寂沉沉了数年的死水,随着这句话,忽然翻涌动荡,声势浩大,不肯平息,好像也在跟着褚寒委屈起来。
‘你已经很好了’,与之相对的,是李乐童一直对自己说的,‘还不够好,还要做的更好更好’。
养父母,君后,丽妃,无数人的的咒骂,犹在耳边,可全都被褚寒的这句‘你做的很好了’代替,再听不见他们咒骂的一丝一毫。
李乐童忽觉悲哀。
他从没想过,了解他,懂他的,会是出自青国皇室的褚寒。
如果他不是李乐童,如果褚寒不是褚寒,他们或许会成为一生都难遇的知己。
也或许会如褚寒所愿,是一对寻常人家的夫夫。
他们白日耕作忙碌,夜间互换心声,天地之大,他们自得其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