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尔尔辞晚(2/2)
江辞深掀眸看她一眼,嘴角勾起的弧度瞬间透着几分讥讽与散漫:
“时桑,你当我是什么人,能够无条件地纵容你?”
一次又一次挑战他的耐心与底线,他终于跟她摊牌了。
时桑却一点也没慌,从容不迫地说:“因为你一直都把我当作你妹妹看待。”
江辞深淡淡地扯了下唇角,发出轻微的哂笑声:“那是以前。”
短短四个字重重地敲打在时桑的心上。
她理解的这句话的意思是,因为他以前把她当妹妹看,所以能无条件纵容她的无理取闹,但是现在对她有所不满,所以问题多了他也是会翻脸的。
时桑缓缓关上冰箱门,转而面向江辞深,表情非常的认真,她问:“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没等他给出什么反应,她又立刻追问道:“就因为我当初一声不响离开了江家?”
江辞深不语,漆黑的眉眼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时桑吞咽了一下,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很冷静很郑重,她接着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去洛杉矶吗?”
“因为洛杉矶是我爸妈生前住的地方,我生在那里也长在那里,我选择出国读书,不仅仅是因为那里能给我提供世界一流的学习环境,还因为,我想离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以及后来埋葬他们的地方近一点。”
“之前在老宅的时候,你说我很想摆脱江家,其实你理解错了。”
“我之所以会一声不响地离开,是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怎么跟江叔叔怎么跟你道别。自从我爸妈去世后,我就很害怕失去。我一直都珍惜在江家生活的那段快乐时光,如果我隆重地举行道别仪式,我怕我舍不得走,所以我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不道别。”
该说的都已经一口气说完了,时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辞深,杏眸里闪着星星点点的光,全是能打动人的真诚。
少顷,江辞深移开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啪嗒”一声拧开瓶盖,举起酸奶喝了一口,喉结停止滚动的一刹,他面不改色道:“你刚刚说商量什么事?”
时桑知道自己的解释起了一定的效果,但还是维持着面上的镇定:“就是,我听说乘风总部大楼处于市中心,也就是说离溱渝湾不远,然后我打算尽快投简历等面试,能不能这几天先住在你这儿?”
江辞深眼神一黯:“你说什么?”
时桑解释:“我最近在攒钱,附近一般的酒店住一晚就要大几百。不过你放心,我就住几天,明天就着手去找房子,等找到房子了我再搬走。”
“你当我这里是收容所?”江辞深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时桑倏地想起萧予酥先前说过的那句话,提议道:“你分我地方睡觉,我可以包你一日三餐。”
江辞深扯了一下嘴角,语气接近笃定:“所以你是要跟赵姨抢饭碗。”
经他这么一说,时桑脑海里飘过赵佩兰那张和蔼可亲的脸,她才意识到这么做确实不妥。
她换了个提议:“那我可以付房租给你。”
江辞深漫不经心地问:“你打算付多少?”
“市场价打个七折怎么样?反正以你的身份,也不缺钱花。”
自从时桑决定放下那股拧巴劲后,她在他面前真的越来越敢说了。
江辞深凝着她,语气不冷不热,似是在调侃:“你还真敢提啊。”
时桑继续说:“江叔叔对我有多疼爱你也是知道的,虽然在公司事务上他要给你留面子让你做决定,但要是我现在打电话告诉他租房这件事,他肯定会让你立刻答应我。”
甚至一分钱都不用交,直接白住。
江辞深有时候也会碍于江晨风的威严,上次安排他送她去机场就是最好的证明。
以前年轻,什么事她都想着自己扛,但是现在不同了,面对江辞深这样心机深重的人,就要合理利用一切有可能的资源。
江辞深只觉得有些可笑,轻哼了一声:“不用我说,这件事他也不一定会同意。”
时桑一脸的狐疑:“为什么?”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像什么话?”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给原本有些冷淡的声音平添了几分道不明的暧昧。
时桑坦荡的心境陡然震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就自我催眠道:“你把我当妹妹,我把你当哥哥,以前我们也是这么相处的,怎么就不像话了。”
江辞深微微低头,他比时桑高了差不多有半个头,两人此刻的距离不过一米。
好半晌,他才轻吐出一个短促的音:“行。”
“只要你不介意,我无所谓多住一个人。”
时桑眨了下眼,难以置信地问:“你居然同意了?”
江辞深垂下眼,神情淡淡的:“怎么,难道你其实不想听到我同意?”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时桑怕言语表达不出她的意思,连忙摆了摆手,试探地问道,“那我付房租的事……”
“你刚刚说了,以我的身份不缺钱花。”江辞深的语气变得十分散漫起来,“正好,我也不稀罕收你那点钱。”
大概是之前那番解释起了决定性作用,他的态度明显缓和了很多。
仔细想想,毕竟他一直在意的就是她当初不告而别,误会她是用着江家钱还要摆脱江家的白眼狼,而那番解释出现得恰到好处,并且正中下怀,即使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也不足稀奇。
但他是江辞深,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面上依旧处变不惊,对待时桑的态度却明显好了很多。
其实,他一直等的不就是一个解释吗?
想通这一点,时桑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随后,她半仰着笑脸看着他,认真中又带了几分轻快与俏皮:“谢谢辞深哥。”
就好像真的回到了从前一样。
以前时衍和洛柔还在的时候,她是被宠大的,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活泼开朗,还很爱撒娇,很粘人。
但是自从父母去世后,她不断地将自己的内心封闭,囿于自己的一方小天地,把什么都看淡了,被人说是洒脱、说成不羁,一度沦为校园里的问题少女。
后来呢,她遇到了江辞深,一个冷静自持,习惯漠视一切却又舍得给她温暖的男人,将他视为光,为他敞开心扉,他也成为了继父母后新的依靠。
那段时间,她要么“哥哥”,要么就“辞深哥”的喊他。
可如今,再次在她清醒的时候听到这种称呼,江辞深心里莫名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抓不住,也摸不清。
他眉梢微擡,常年平静无波的语调里多了几分告诫的意味:“好好说话。”
他是个善于自省的人,每次说什么做什么最起码他都会给自己一个清晰的解释。
后来他想了想,大概是因为很久没有听她用这种语气叫人了,所以会有点生疏和轻微的排斥。
聊天结束后,江辞深径直回了主卧。
时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说真的,那段关于为什么离开江家的临场发挥她可以直接封神了。
她自己都佩服自己的胆量与口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