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的玫瑰(2/2)
毛巾热了,陈念南起身到水盆里浣洗,段安北小声叫了他一句,声音嘶哑,不知道是因为上面还是
陈念南始终一言不发,额头上的洗脸巾换了几片,毛巾换了几轮,段安北的体温总算是下去了,他把毛巾扔进水盆,轻轻替段安北盖上被子,转身往外走。
房门拉开,春晚的声音变得细如蚊蚋,外面走过两三个人,沈蔓和段立的眼神都止不住地往陈念南身上瞥。
“他睡着了。”陈念南堵在门口,倒不是怕什么,段安北没穿衣服,腿间的反应也还没散,让他们进去不合适。
陈念南穿戴整齐,声音一如往常的冷淡,连表情都是古井无波的漠然,光从外形上看,是很能让人放心的。
沈蔓问:“烧退了吗?”
“退了。”陈念南换了盆水重新进去,“晚上我会照顾他。”
他的语气里没带任何商量的意味,好像那些刺都出来了,他从不给任何人面子,除了段安北,只有段安北。
卧室的门开了又合,陈念南把盆轻轻放在地上,手背试了试段安北的体温,对方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南哥......”
陈念南却像是下决心要做一个哑巴,收了手转身就走,望着外面的月光,什么也不做,无言地守着段安北,像最缄默的星星。
伸手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陈念南回头看了眼,终于发出了迄今为止的第一声:
“躺好。”
段安北停在原地,手上的被子虚虚地掖在一边,两人隔着大半个房间无声对视,月光透进来撒在水盆里,像碎掉的钻。
又是这种感觉,陈念南被碎钻晃了眼,想,求你别这样,别这样和我对峙。
“安北。”陈念南说,“躺好,好不好?”
外面的雪忽的就停了,最后一片雪花飘在窗台上,不见了。
透亮的雪和皎洁的月让段安北攥紧的手清晰地映在陈念南的眼底,陈念南轻声叹口气,刚要说话,段安北率先开了口。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我没想到过严重到发烧和昏迷,我只是觉得今天你应该快乐,我以为只是睡一觉就好了的事......我没有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我只是想你开心一点,至少在今天。”
“可是你还是没有看到春晚。”
“我也很自责,如果我没有昏过去就好了,如果我听见闹钟就好了,如果我能够再撑一下就好了——”
“还是搞砸了。”段安北呢喃,“还是没能让你过一个快乐的年。”
陈念南觉得自己成了小说里那场无解的局,没有谁对谁错,但事情还是这样了,还是不开心了,还是两败俱伤了。
“你好像弄错了。”陈念南走到他身边,没坐下,站着弯下腰,手扶在段安北的脑后,微微撑起他的头,使他仰视着自己。
两人一上一下地对视,段安北下意识想挺腰亲他,却被陈念南稍稍偏头躲开了。
他声音里带上了强势,继续说:“我不在乎过不过年,不在乎家人,更没幻想过自己要有多美满的家庭,春晚对我来说还没有十块钱有魅力,‘阖家美满’这种词我早就不奢求了,我就是孤家寡人,我就是茕茕孑立。”
陈念南手上微微使了劲,把段安北又往自己这儿拉了拉,鼻息可闻,他好像又闻见了段安北身上的浴液味儿。
他的声音像一匹饿惨了的狼见着肉,带着痴迷的血腥:“所以,段安北,我只有你,我的眼里只有你,我的快乐和悲伤全部都来自于你,你似乎一直不明白这点。”
“我一直想着要怎么解决我们之间的平衡问题,想着你说的‘压力大’,说的‘受不住’,说要旗鼓相当,要平分春色,但是我找不到突破口,这很难,我想不明白也学不会,直到刚刚看见你躺在这里,我觉得我很可笑。”
他们的距离已经近到鼻尖虚虚堪碰,月光钻不进他们的空隙,共享的同一片氧气中,段安北觉得自己好像要缺氧。
“我想我应该跟你明确一件事,我没有给你任何的压力,你想走,想分手,想离开,随时可以,只要有正当的理由,不喜欢我了也可以,想要去寻找别的正常人,而不是我这样的疯子也可以,什么都可以,我给你的喜欢你永远受得住,它们不是压力,是偏爱。”
陈念南从旁边摘取了一瓣玫瑰叶:“给小王子的偏爱。”
唇瓣终于相触,陈念南给予的吻浅尝辄止,一触即散:“别再想这件事了,你只需要记住一点。”
“我们灵魂交融互换,只有你快乐,我才会快乐。”
从前的南辕北辙不复存在,南北至此同归。玫瑰衔在小王子的口中,它拥有世界上最忠诚的护卫。
“怎么可以......”段安北要把玫瑰还给陈念南,“你的人生属于你自己。”
“是。”陈念南不否认,“所以我在高考,在往前走,在写小说,这些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们。”
陈念南的人生一直都在往前走,不是为了段安北,而是为了“他和段安北”。
如果段安北现在和他提分手,他依旧会活下去,只是麻木、寡言,像一尊石雕一般沉默至死亡,守着为数不多的回忆过活。
是段安北带给他鲜活又灵动的灵魂,是段安北赋予他三魂七魄,让他得以以正常的面貌——会难过、会开玩笑、会眼红脸红脖子红地存活于天地之间。
所以他守卫段安北,也是守卫他自己,这没什么不对,也没什么不好。
段安北好像有些明白了。
细细密密的吻接二连三落下,在陈念南一触即分的亲吻中,他们的灵魂依旧交织缠绵,手心的掌纹交错纵横,那是段安北和陈念南早就分不开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