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不已的男孩(2/2)
那是艾尔对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然而,他再也没有机会道歉了。
哈利感觉从头到脚都变得冰冷起来,他在生气,也在愧疚,生气于食死徒们对自己朋友的折磨,也在气自己没有好好练习大脑封闭术,居然相信了伏地魔给他布置的梦境骗局,最后是宛如汹涌澎湃海水般的愧疚包裹了他。
女孩一动不动地躺在小天狼星的怀里,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教父小天狼星也一样,他的教父就像墓园里的腐蚀石头雕像,没有生机,没有活力,只有不停的泪水为怀里的女孩祷告与默哀。
“哈哈哈!喜欢我的礼物吗?我最最亲爱的叛徒堂弟?”得逞的贝拉特里克斯还在不远处大笑,还在发出那嘶哑难听的声音,又因为邓布利多的攻击而吓得逃走——这让哈利感到愤怒,身侧的朋友纳威也一样。
最后他和纳威一起冲上去,毫不退缩和贝拉特里克斯战斗着,最后直到伏地魔和邓布利多的双双出现。
厉火,轰然而起。
水牢,蓬勃展开。
一场史诗战争就在眼前爆发。
伏地魔的三头蛇正吐露火舌信子,吞噬一个又一个魔法部出来自动保卫的黄金雕像,而邓布利多的水牢还在抽取愈来愈多的水流,不停流转,旋转,借此来夺取厉火生存的稀薄空气。
“你甭想干掉我,邓布利多!”伏地魔大喊着,眯起的猩红眼睛越来越危险:“怎么,邓布利多!难道你有更狠更糟糕的手段吗?”
“能摧毁人不仅仅这一个方法,汤姆。”邓布利多仍然平静地说,就好像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取你性命并不会让我感到满意。”
水牢越来越大,厉火最后熄灭。
眨眼之间,邓布利多的魔杖很快对准了发怒的黑魔王,只见他是那样轻松驾驶水牢往下移动,涟漪旋转的水流迅速把伏地魔的身影朦胧包裹在其中——情况分明,现在处于弱风的明显是伏地魔。
哈利紧紧捂着伤疤,紧紧盯着正在窒息水牢里不停挣扎的伏地魔。
和伏地魔有无名联系的他完全可以感受到此时黑魔王的愤怒,自大,以及那被隐藏在情绪之下的一丝恐惧和着急,伏地魔仍然畏惧着阿不思·邓布利多,正为邓布利多远超过他之上的魔力咒语对峙而着急。
好疼,好疼啊。
哈利的伤疤疼痛达到了最高点。
他蜷曲在地上,全身的骨头都因为额头上的小小伤疤而痛苦共鸣起来,在纳威的关心帮助下,他退到旁边冷冰冰的大理石角落,企图用光滑地板来降低全身发烫的温度,仿佛这样就能让痛苦好一点似的。
啪的一声,水牢破了,大量的水在光滑地板上冲刷,刷出了一身狼狈的伏地魔,一看到主人受伤后,他忠心的仆人贝拉特里克斯就立刻尖叫呼喊着。
就在那刻,疼痛突破界限。
哈利看不到什么了,他感觉体内有个怪物想要冲破自己身体,想要把自己的灵魂给挤出来,他变得奄奄一息,变得不受控制,那个怪物让他陷入了黑暗。
“杀了我!邓布利多!”
他听见伏地魔在用自己的声音说话。
后来呢,后来呢?
战争正式开始了。
魔法部部长康奈利·福吉再也没办法欺骗自己了,伏地魔与食死徒在神秘事物司大闹一场的消息飞快疾走,预言家日报几乎带着它传遍了整个英格兰土地,康奈利遭受了巨大的非议与指责,斯科林杰替他上任接过了魔法部部长职位。
在斯科林杰的带领下,魔法部终于再也不是浑水摸鱼的中立态度了,而是和邓布利多的凤凰社正式站到一边,一起对伏地魔与食死徒宣战。
才不过是开头,他们伤亡惨重。
哈利迷茫又痛苦坐在圣芒戈上的长椅上,圣芒戈里的人就像流水一样,不停来来回回走动,新来的一批伤患显然让他们忙得比苍蝇还要忙碌。
哈利就坐在那里,一直一直。
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变成雕像。
他的大脑很混乱,比任何人都要混乱无比:为什么伏地魔在我的身体说话?为什么我没有相信艾尔瑞兹的话语?为什么我没有好好练习大脑封闭术?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犯下无数错误的我怎么还能面对朋友们?
哈利擡头看了一眼对面病房,亚瑟与莫莉正紧紧拥抱着金妮与罗恩,金妮与罗恩的情况还好,但是他们本就不应该受伤的。
哈利没办法面对莫莉与亚瑟。
他僵硬地把视线移开,看到了昏迷的赫敏与醒过来的卢娜,赫敏还在昏迷,她的父母都是麻瓜,甚至都不能知道他们的女儿差点死去。
卢娜呢,哈利真希望拉文克劳的疯姑娘还和平时一样,但是他分不清这是平时的疯癫状态,还是遭受食死徒攻击与折磨之后的疯癫——因为卢娜现在就一直不停到处乱瞅上头空空如也的天花板,又伸出手来不停拍打。
直到一位白发男人的匆匆赶来后,卢娜才停下了这些诡异动作。
哈利别过头,卢娜父亲谢诺菲留斯脸上的焦急就像是一把尖刀,顺着他额头的闪电伤疤狠狠刺下,然后一直划到他的心脏,就像可怜的羔羊,然后毫不留情剖开这里面巨大无处安放的内疚与无助。
接着,纳威坐在了他的身边。
哈利都不用擡头,不用看就能知道纳威的脸上有多少绷带。
他的鼻子破了,门牙被打歪了,脚步走路也一拐一拐的,贝拉特里克斯的钻心剜骨在他身上留下的后遗症还在,过度吃力的腿暂时需要拐杖的辅助。
哈利根本说不出任何话,犯下不可挽回错误的他怎么还有脸对受伤的朋友说一句:你还好吗?你没事吧?这种话一旦从自己口里说出来就让哈利感到无比恶心。
“其实我还好,哈利。”
纳威仿佛听懂了他的沉默。
“我的祖母过来后,她改变了一些态度,祖母第一次夸了我,她说为我感到骄傲——她还说让我尽管遵循内心想法,会一直支持我跟随在你的身边,哈利。”
哈利没有擡头,并没有因为纳威的话而感到好受许多,因为他知道纳威的祖母隆巴顿奶奶是怎么样的人——奥古斯塔·隆巴顿一直特别看重傲罗风骨,为抵抗食死徒而失智失心的弗兰克与艾丽斯感到骄傲,为遭受许多钻心咒的纳威感到骄傲。
他还是沉默,没有回应纳威。
“哈利,走吧。”纳威拉了拉他依旧脏兮兮的衬衫,上面巨人格洛普的血早就变成了一块丑陋又暗红的大斑点。
走?走去哪?
哈利觉得他无处可去。
现在的他不想回到霍格沃茨,不想回到格里莫广场,他宁愿在德思礼家的碗柜里坐上一整天,宁愿遭受弗农·德思礼与达力·德思礼的辱骂,宁愿为佩妮·德思礼干各种粗活,仿佛只有这样他的愧疚感才能恳求换来唯一的救赎。
“哈利,邓布利多教授在叫你。”
好样的,邓布利多要开除我了——就这样开除我吧,我也不想呆在霍格沃茨了,我怎么还有脸面对大家,霍格沃茨因为他而失去了一位真诚善良的赫奇帕奇,他完全没有力气回去面对汉娜·艾博的询问。
“哈利,哈利——”
他就那样僵硬低着头,脚步虚浮,他终于站了起来,带着无穷无尽的悔恨,跟着纳威一起来到了病房里。
他就那样一直看地上光滑如镜的地板,上面映出了一位伤痕累累,脏兮兮而满是灰尘的男孩模样,不仅如此,他还在地板看见了一些影子,韦斯莱夫妇肯定在看他,卢娜的父亲也在看他,而在这些影子里,只有一个黑色身影没有转过来。
那是他的教父,小天狼星。
自从艾尔瑞兹失去了灵魂之后,小天狼星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好了,人都齐了吧,阿拉斯托,可以麻烦你关上门吗?我要说一些事项。”
哈利直愣愣坐在一个座位上,他从来没有擡过头一分,只要看地板上的影子就好了——他知道坐在自己左边的人是卢平,而右边是拉他过来坐下的尼法朵拉·唐克斯,但是哈利却没有在地上看见一丝粉红色。
他知道身旁的年轻傲罗把头发变成了和圣芒戈病房一样灰色惨白的颜色,耳边的喘气声甚至若有若无,断断续续——与食死徒战斗的巨大负荷让唐克斯说不出一句话来。
哈利一直低头,看地面上模糊的紫色影子不停来回走动。
他根本没有精力听邓布利多说了些什么,脑子一片浆糊的他把所有外界声音断断续续排挤了出去,邓布利多可能在布置一些任务吧,说一些战争的准备。
哈利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听到了什么,他只知道穆迪和唐克斯出去了,听见纳威走了,地上的哒哒脚步声越来越远,屋子里只剩下一些需要修养的病人们。
“来吧,哈利。”
阿不思·邓布利多伸出了他的手。
临走前,他终于擡头看了一眼病床边的黑色雕像,终于看到了那尊雕像旁边沉沉睡去的女孩——她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连呼吸的起伏声音都没有,毫无生息。
艾尔瑞兹可能不会醒来了。
就在那一刻,哈利没有思考,他不假思索就把手搭上了邓布利多苍老的掌心上,然后感觉肚挤眼被熟悉的力道一钩,门钥匙带来的晕眩感立即袭来,白茫茫的病房就像漩涡一样消失,霍格沃茨八楼校长办公室立刻浮现在眼前。
“哈利,喝口茶吧。”
他接过了邓布利多递过来的杯子,在校长画像们的众目睽睽下瘫坐在椅子里,最后,在茶杯倒影里看见了自己的眼泪。
啊,蜂蜜茶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