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去】(1/2)
第105章 【去】
九万里风鹏正举。
风休住, 蓬舟吹取三山去!【注1】
——《渔家傲》李清照(宋)
[欢情别]
春醒的这一日,整个药王谷是一片的青黛色,隐隐的有几只早苏的蝶翩跹着飞了过来。
金乌流光。
一辆挂着红苏穗子的马车正停在了药王谷前, 来来回回的几个小厮帮忙将东西搬进了马车上, 候在外头的是刚刚出狱的柳三娘, 正不放心的仔细打点。
“这个也带上吧,路上妥当些。”
“还有这个。”
“虽说是入了春, 但也得仔细着春寒,还是多带件斗篷吧。”
“干粮也得多备上一些。”
“……”
殷盈伸手掀开了帘子走了出来,看着她忙里忙外这也不放心那也不放心的, 忍不住笑了起来,说, “三娘,我在这儿怎地也不会饿着她的。”
“姑娘最是不正经, 你跟着她走可仔细着别学坏了。”柳三娘把着仲藻雪的肩, 正色的说道。
“我人还在这儿呢。”殷盈笑的很是无辜。
站在一旁的仲藻雪听着也忍不住笑了笑,身上还披拢着一件早春的外衣御寒,脸色虽然还是有些苍白看着恹恹的, 但这日里眼睛多了几分的光色, 看着不若之前那几日里落得那叫一个死气沉沉。
“三娘你就不要担心啦,我会照顾藻雪姐姐的。”李曼婉将一床软被搬上了马车,笑着说。
“你是细心, 但是, 唉……”
柳三娘说着, 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她终是不太赞同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在外边游荡着, 旁人的闲话暂不说, 这一路也着实觉得太不安全了些。若是遇上了强盗, 遇上了劫匪,遇上了采花淫贼,还是其它什么的坏人……这可要如何是好呢?
仲藻雪说道,“三娘,你也不必担心我,就当我是出趟门散散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柳三娘说,“我就是担心你们几个都是个弱女子,若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李曼婉铺好了软被从车上跳了下来,却是正听到了这句话,忍不住打趣着说道,“三娘这是哪里的话,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比被姑娘盯上更危险的。”
殷盈斜了她们一眼,“你们啊,一个个的尽埋汰我。”
又聊上了几句。
直等到一应的东西都准备的妥当了,再带上了药王谷里秘藏的圣药以防不时之需,殷盈最后再与李曼婉最后检查了一遍,看一看有无遗漏的。
“藻雪,你当真决定了离开这里吗?”站在一旁的柳三娘望着那边正忙碌的两人,突然问道。
“……怎么了?”仲藻雪一只手拢着外衣望向了她。
“你……”
柳三娘张了张口,像是有些犹豫再三的样子,微拧了拧眉头,终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你当真铁了心要与祁大人相离吗?”
仲藻雪拢着外衣,听到她的发问只神色平静的站在了那里,没有说话。
柳三娘又说,“若是旁的男子我也不劝你,但是祁大人……他与你明明有情,只是受了奸人的挑拨与你有了误会才教你们夫妻落得今日这般地步,他予你的那一颗心从来不曾有过改变……便是如此,你还是义无反顾的不愿回头吗?”
仲藻雪目光望向了那边正在打闹的小姐妹。
良久。
她开口说道,“我在待嫁闺中之时便爱过一个男人,少时情起,自始不渝。”
柳三娘一怔,“那你还……”
仲藻雪低下了头,似有微不可闻的笑了笑,感怀非常。
她说,“我爱他,依旧不变,但我已不会再将自己的余生用于痴痴的守着一个人,只为他一个人,在那一方狭窄的只有他一个人的世界里,这一辈子只为着相夫教子做一个贤妻。这样的日子我已经不愿意再过上一天。”
说到这里。
仲藻雪擡起了头,望着枝头上春闹的雀儿。
她说,“天地宽广如斯,而今的我更想走出去看上一看,去更远的地方,看一看这姹紫千红的世界。”
仲藻雪拢着衣站在了那里,看着披着一身春寒从竹屋内走出来的男人,像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祁青鹤擡起头往她的方向望了过来。
是一场春雨过后。
早春的杏花有微微湿濡了他的衣袖。
这些年过去,岁月却是并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多少的痕迹,清减的还似当年那一日撷花的少年郎,只是那一双一贯清冷的眸子在望过来的时候隐隐的窥着温柔浮动。
像是早春沾了湿雾的花蕊。
至冷的温柔。
“……”
仲藻雪拢着衣站在那里没有动,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看着他立在自己的面前。
见他玉冠高束,青衣若许。
像是孤立在人世间的苍竹,身姿总是笔直的挺拔着,自来都不曾为世界任何低折过腰身,那些尘世间的名利薰心,那些浮海中的靡靡之色,竟从不曾教他的身上沾染过一丝的杂色。
那是出尘清绝的气宇,神骨隽秀的相貌。
那是她少年时最爱的男人。
站在一旁的柳三娘见他走了过来,知道他们定是有话想要说,自觉为他们二人留下谈话的机会转身离开,走前只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
也是寄望于她能慎重选择。
“祁青鹤。”
仲藻雪站在了那里望着他,缓缓地开口,“此去一别天涯陌路,再见无期。”
或许还有一些感怀。
看着这个自己少年时最爱的男人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总觉得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就好似在昨天。
仲藻雪擡起了头望着他站在自己的面前,就这样仔细的打量着他,末了,微微一笑,“你好自珍重。”
祁青鹤低下头望着她的方向许久,却也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只是春日里的山风吹过来,捎来了枯木万千的心事,听着山谷中的寒风呼啸,腾卷起了一地的屑末,在这样一片鸟语正欢的春日中。
一切看上去是那般的欣欣向荣。
一切看上去是那般的美丽动人。
原是万物复苏的时节,在春回大地之后,明明一切都充满了希望,充满了可能,拥有着无限美好的未来,去拥抱着,去期待着。
唯独他,
没有。
只有他永远留在了凛冬之中。
祁青鹤低着头望着她,却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看着什么,那一双眼睛望着好似有些涣散的聚不了神,待走近了些,更是觉得里面一片的黑暗,窥不见一丝的光。
就这样沉默了许久后。
祁青鹤低着头摘下了挂在腰间上的一枚玉佩,再将这一枚玉佩放在了她的手中。
“给另外的人吧。”仲藻雪没有收。
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
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于他人可。
仲藻雪望着他道,“我听说你已经被新帝官封了祁相,忘记恭喜你了。”
见她不肯收,那一双眸子微微擡了起来,似有轻颤。
仲藻雪说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相,相信你在他日定能觅得新人,只道天涯海角我见不到那如花似玉的佳人是何模样,也喝不了你喜宴上的一杯水酒……”
仲藻雪没有再说下去。
却是怔住。
因为她看到了男人的那一双眸里无声滑落下来的眼泪,隔得太近,他的情绪在她的眼底却是无处藏匿,更无处遁形。
他在哭。
甚至是让他控制不住的,在她的面前失态。
却仍旧是没有声音。
祁青鹤侧过了头去,有些狼狈的避开了她的目光,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低敛了那一双眸子。
早日的春寒扑上他的脸,那一张脸却是如初见时那般的俊冷清绝,在这白梨成雪的春日里总是见了几分的薄情与清冷。
好似刚才的那一滴眼泪是她的错觉。
仲藻雪拢着外衣神色微怔的望着他。
看着他低着头再一次的将那一枚玉佩放在她的手心里,又像是想到了她之前的拒绝与推退,不等她反应过来的直接将那一枚玉佩挂在了她的腰际处。
仲藻雪望着挂在自己腰际上的玉佩,又擡起头望向他。
“祁相何必如此。”她道。
祁青鹤低敛着眸,像是沉默了许久之后才下定了决心,擡起了眸来望向了她。
他就这样站在了她的面前,只微低着头静静地望着她,擡手为她撷下了鬓边山花,轻捋过她的发丝别于了耳边,指腹轻轻地抚过了她的脸颊。
落下的眸。
正对向了她擡起来的视线。
“为什么不说话?”仲藻雪突然问道,“你我夫妻一场,我此一去,你便是一句想要与我说的话都没有吗?”
祁青鹤望着她的方向,缓缓地摇头。
“摇头又是什么意思?”仲藻雪望着他问。
祁青鹤低着头望着她的方向,像是想要说什么的喉结微动,却最终只是无声的敛下了眸子,沉默的一如深谷之中的山石一般缄然。
“……”
仲藻雪久久地望着他。
末了。
她似是有叹息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随即轻笑了一声,“罢了,你我早已没有了干系,还问这些问题倒是我痴愚了。”
说到这里。
仲藻雪再一次擡起了头望着他。
春日的山风轻拂过了她的面容。
晴朗的阳光。
正是山花花烂漫时。
她站在他的面前对他微微一笑,眉目一如初见时那般的温柔如画,是那一年撷年宴上的初见,她站在了他的身边嫣然一笑,擡头望着那山野之中飞舞着的如云似雪的白梨。
最美却是初见。
“再见了,祁青鹤。”她道。
“……”
祁青鹤低着头望着她声音的方向,那一张脸却依旧如往日一般的清冷如玉,平静自岿。
他就这样站在了她的面前望着她。
缓缓点头。
递过来的一叶笺,上面只有半截已经残褪了的墨色。好似每一笔每一划都充满了犹豫,仿佛天人相交一般的拉扯着,无论是那横竖还是撇捺都显得无比错烂。
“一路小心。”
那上面只写了这四个字。
仲藻雪收下了他的这一叶小笺,过手间,神色平静的望视着,最后屈指折下。
她点了点头,“你也多保重。”
在说完这一句话的时候,仲藻雪没有再停留的转身离开,手中的那一叶笺只经了手指轻轻屈折合一,起初只是很平静的拿在手上,再后来是攒握成拳的揉碎剜烂在了掌心。
那是三月明媚的春阳正照在了她的脸上,细细的描绘着她的眉目。
只是在转身间微微低下了头,像是一弃旧尘般。
在他的面前。
在他如山石般沉默的注视下。
仲藻雪擡起了头举步往前走了过去,只看着那边的殷盈与李曼婉已经收拾好了行囊,见她过来了神色有些轻怔,一旁的柳三娘正在跟秦茗谈着什么,见她走过来也怔住了。
春日的阳光照落了下来,正照在了她的脸上。
仲藻雪望着小姐妹微微一笑,“走吧。”
“……”
殷盈一怔。
目光掠过了她望向了她身后的男人,“当真确定了吗?”
仲藻雪笑了笑,像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笑道,“确定。”
李曼婉神色也有怔然,“可是祁大人……”
仲藻雪缓缓地摇头,只说,“走吧。”
一应的行囊装载上了马车。
马蹄轻踱。
正是三月春光好,杨柳绿,莺雀啼,满山螺黛碧如丝,人间新还时。
我欲周山去。
鹏转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注2】
狂与争天高!
……
“等事情结束之后,我会留在京城,却不知道我这瀚林院的陋舍可否能让你驻足?”早行将日,嵇舟望着眼前一袭明媚红衣的女子。
见她停了步,微侧过头来望着自己。
嵇舟道,“你若愿意,便请你收下我的这一支玉箭赴此之约。”
……
那一支臻奢的玉箭遗置在了桌案上。
春风吹落了落花。
偶有几蕊的香红飘了进来,只从那一支静置的玉箭旁飘了过去。
就这样随风行去。
嵇舟骑着马匹站在山崖上望着那一辆已经准备离去的马车,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这样的结局。只是猜到归猜到,心中终是忍不住有些伤怀。
谷中。
仲藻雪伸手抚摸着那拴着绳的马儿,像是在与它说着什么。
殷盈似是有察觉到了什么望了过去,只是意有未明的笑了一声,随即第一个上了马车。
李曼婉心里感叹万千。
她望了望站在那里沉默相送的男人,对于这个冷面寡言的男人,她原先是敬畏惧怕的,但自那一日牢狱中他出手为她解围,相助于她,还她自由身后。
她的心里是感激他的。
只叹着造化弄人,李曼婉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铃——”
马车上面挂着的铃铛响了起来。
几人与谷中的其余人相继告别,秦茗走了过来将几副药贴赠送于了她,并留下了几句医嘱。
仲藻雪伸手解下了栓着马儿的缰绳,只将那绳子握在了手中,最后侧过头望了他一眼,看着他沉默的站在不远处,一个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距离。
只是相送。
只是告别。
最后一眼,再见无期。
仲藻雪久久地望着他,随即收回了视线,只是轻巧的一撑手便坐上了马车上,再擡起头的时候,视线只望向了前面。
只望向了前方的路。
未行的路。
未来的路。
就在脚下。
“驾!”
滚滚的车轮辗碎了山道中的乱红,一骑绝尘。
[踏莎行]
-野花集
“天初暖,日初长,好春光。万汇此时皆得意,竞芬芳……”【注3】
车轮滚过了一道又一道的山尘,握在手中的鞭子随意的轻耍着,三人驱着车一路走着一路有说有笑的哼着春日的小调,就这样离开了药王谷的地界。
至以驶离了临安城。
两旁的高山拔地而起,直入云霄,气势巍峨。
仲藻雪唱了一曲《踏莎行》。
和着辘轱轱的车轮声,一声一调,就这样荡洒肆意的传入了风中,看着远天之上白云悠悠,一行白鹭展翅飞了过去。殷盈自也是不遑多让,就着她的这一曲《踏莎行》现改了几个字,接续了下一阙跟着唱了起来。
李曼婉击辕而和,再将她俩的词整编和一。
她虽然文墨不多,但却擅得曲调,唱的更是婉啭柔和极了。
溪涧之中的泉水是甘冽的,带着丝丝的甜,很是沁口。
“小心些。”
“你可仔细着别掉下去了。”
“慢点。”
三人相互拉着手,直淌过了小溪涧去汲水,眼见着山中的野果红了又尝上了几颗。
没有目的,也未可知之。
只放了一辆马车自在行去,走去远方,去不曾到过的地方,去看看那不曾见过的景色,去尝一尝那些不曾尝过的东西。
看那山野中狂野盛放的鲜花。
细小。
但却极富有生命力。
走累了,几人便东倒西歪的靠在了一起坐着。
“尝一尝?”
听着身后的殷盈开口。
李曼婉以为她是准备给自己递一个果子解渴,正侧过头想要咬上一口,却不想这一侧头正被她手上拿着的一根毛茸茸的狗尾巴草糊了一脸。
“殷姐姐你……”
“哈哈哈哈——”得逞的殷盈忍不住笑了起来。
靠在另一边的仲藻雪瞧见了笑着说,“你这人真是坏极了,净欺负人家妹妹。”
殷盈靠着她的背笑的很无辜,“我可不敢,我还指望着她一会儿给我烤鱼吃。”
李曼婉说,“……我一定抹上十层辣椒粉。”
殷盈笑眯眯的说,“谢谢妹妹,我最爱吃辣了。”
李曼婉憋了憋,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马匹拖着马车正停留在了山野处,只悠哉的吃着草,不时的摆了摆马尾驱着早春里的蝇虫,听着流水潺潺的细涓声,和着从远山上飘落下来的红花。
涉水捉鱼,脱祙嬉水。
在这一方山野之中,是自在的天性。
只看着在那阳光的照射下,扬起的水正闪烁着一片粼粼的光芒,起初尚且还有几分离别的伤怀与行路间的拘谨,但伴随着水花扬了起来之后,几人玩闹着,嬉戏着,大笑着,但看着那扬起的水珠溅了起来。
好似浮于尘中的一颗颗珍珠一般。
晶莹剔透。
但比之更为至纯的,是女孩子们天真无邪的笑脸。
“你还闹!你还闹!”
“好呀,你这妹妹越来越大胆了!”
“唉!”
引燃了火。
搭架在木枝上的是今日的午饭。
等食足饱腹休息的差不多了后,几人便再一次踏上了行程,听着那车轮辗过了山路之中的碎石,一摇一哼着小曲儿,看着山中黄色的蝴蝶翩跹着飞了一路,跟了一路的马车。
或是赶在了夜里之前来到了一方陌生的小镇之中,三个人便打尖住店,仔细的洗梳淋浴一遍除去一身的尘色,再将两张床拼做成了一张大床的挤在了一起。
女孩子的夜里总有说不尽的悄悄话。
有哪家店的胭脂上色。
有哪家店的糕点香糯。
有哪一处的人家娶亲。
有话本上新看的故事,絮絮叨叨的凑在一起跟小姐妹一起分享,里面的故事更是天南海北无所不有,讲到高兴了便是眉飞色舞,讲到不快便是义愤填膺。
或是赶在了夜里之前仍旧没有走出山野,三人便早早的寻了一处妥当避风的地方起了篝火露宿。
早春的夜里还有几分寒。
但篝火明暖。
三人便一同躺在草地上,相依相倚着头,擡着一只手覆在了额头上看着那满天的繁星几许。
“那个应当是织女星。”仲藻雪说。
“我瞧着像鸡腿。”殷盈说。
“我瞧着像兔子诶……”李曼婉说。
“……”仲藻雪忍住笑,“你们真正是……”
殷盈反手枕着头望着那满天的星星,“认星星我是认不出来,但织女的故事我却是听过的,每年的乞巧节小姐妹们可不正是同织女许愿?”
“欸,那你许过什么愿?”李曼婉问。
“嗯……”殷盈佯装思考了一下,似笑非笑的说,“上战杀敌。”
“啊?”李曼婉吃惊。
殷盈背着手枕着头望着满天的繁星,像是有些怀念的样子,“我原出身官家,家里的几个哥哥是驻守边疆的武将,他们少有归家,我只见过他们几次,当中有一个哥哥我甚至自始至终都没有见过一眼。但看着他们穿披铠甲,武操战马,可是飒爽极了。”
“我便也想同他们一样。”殷盈说,“可惜我不能。”
仲藻雪枕着手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鸿图之愿,何以遗尘。”
殷盈笑了笑,不甚在意,“不若说说你们都许了什么愿?”
李曼婉说,“……让姐姐见笑,我每年许的都是乞巧绣唱,早日嫁一个好郎君。”
殷盈听着忍笑,“不妨。”
仲藻雪歪过头,也笑了,“却是自相惭愧,我也不妨多让。”
殷盈侧过头笑了起来,“你也许着求个好郎君吗?”
仲藻雪枕着手笑了笑,说,“家宅安泰,姊妹喜乐,夫妇和鸣……早先的几个姐妹还没有嫁人的时候,我们还曾趁着大人不注意,放荡形骸的偷了他们的酒水喝,那酿了十几年的花雕只喝了一口便就醉得东倒西歪,便高歌唱吟好不快活。”
只是后面到了出阁的时候,大家都陆续的嫁作了他人之妇,便少了往来。
现在想想不觉感慨。
“还想着他呢?”殷盈侧过头,笑她。
“有一点。”仲藻雪也不隐瞒的笑笑。
“不若说说仲姐姐跟祁大人是怎么两情相悦的?”躺在一旁的李曼婉突然起了兴致了,挤兑着说,“当初城中传得沸沸扬扬呢,都说才子佳人,金童玉女,可真是让人好生艳羡。”
“我也好奇了,说说,说说。”殷盈坏笑着也挤兑她。
“你们……”
仲藻雪躺在那里不由得失笑。
只在她们两人的揉捏中讨饶,最后就着夜里的那一簇篝火讲着往日之事,忆只忆最好的初见,想只想最美的怦然,记只记只苦的相思。
她仍旧还会有一点想念着他,这个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
但是她已经能够做到真正平静的去讲那一段过往。
同另外的人讲她的相思。
讲她的情衷。
讲她的爱恋。
她从不后悔将自己最真挚的爱恋全然的付于了他一个人,无愧的爱一个人,勇敢的爱一个人,再到最后从容将他放下。
在一日平常的往里,于一堆篝火旁看着满天的繁星,恬然的像是讲一段过往的故事。
-飞花去
这一路却是走的并不太平。
她们三个姑娘原是相貌各有清昳,长得极为出挑。只打马走过了一番城镇,住店打尖却少不得上来攀谈的人,也有惹事的人。更别说有一些山道环伺山匪,只盯着过往的行客劫财,看着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更是会动上些歪心思。
殷盈为此踹过山匪的破门,打得他们跪地求饶痛哭啼泪。
“哇!救命救命!”
“不敢了不敢了!我们真的再也不敢了!”
也曾拍桌而起当街泼骂,迎面的就往那闹事的男子头上扣了一盆狗血。
“你——你这妖媚的泼妇!”
“这就叫泼妇了?”
殷盈扔了手中的脸盆,只听着咣当的在地上摔了一个声响,她但往前走了一步却是笑得烟媚极了,那声音却是生的冷,“再敢碰我妹妹一根手指头试试!”
“反了反了反了!”
眼见着被人围了过来,自己这副模样实在是丢脸极了,那男子登时恼羞成怒,也不顾家仆前来搀扶自己的挣开了手,青筋直暴的怒喝,“都打哪儿来的贱人!不要命了吗!不知道这里是本少爷的地盘?”
李曼婉看着她同那男人闹了起来,心里害怕的只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想要去劝她。
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大又劝不动她。
李曼婉只得害怕的挨去了一旁的仲藻雪,期望于她能劝动殷盈。
“藻雪姐姐……”李曼婉怯怯的叫了她一声。
然而让她始料不及的是,站在一旁文弱娴静的女子却是眼神一沉,盯着那个男子叫来了打手,便就着一旁街上当卖的空菜筐,擡手就往他的脑袋扣了上去!
殷盈见状跟着反身一脚踹了过去!
李曼婉看得目瞪口呆。
那边的街上闹得是鸡飞狗跳,殷盈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跑了啦!”仲藻雪拉了她们两一手。
“好哩!”
趁着那边吃痛的捂腰捂腿哎呦翻天,围观的百姓还没有反应过来这边在闹什么,殷盈最先劈开了一道路跑开去赶着驾车,脸上尽是顽劣的笑。
仲藻雪拉了李曼婉一把。
“……啊,啊。”李曼婉这才反应了过来。
眼见着就要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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