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迷离(2/2)
一旁的母亲则是偷笑着。
她知道自己选择这样做,会是一条最好的路,让所有人都满意,让所有人都高兴。
但是——
只是始终心里会觉得有些遗憾。
一种她说不上来的遗憾,也不知道该如何分说的遗憾。
站在那一片砖瓦森严的高院内,仲藻雪擡起了头,看着屋檐上的风铃被风撞动,高天之外有一排云鹤飞了过去。
……还有羡慕。
除了遗憾之外,还有她不曾说出过口的,羡慕。
“嗒。”
行履的脚步穿过了鳞次的楼宇。
在穿越过白墙后,来到了一处开满梨花的春日小宴上,她站在不远处,遥遥的看着那一个站在梨花下的男子,见他一身礼衣长身玉立,明明是一派矜贵的派头但更多的却让人感觉到他清绝的气宇。
她站在那里望着他的背影,见雪白的梨花吹落了满头,像是觉察到她的视线,那个男子低头转过了身来。
望见她的第一眼,他的眼里有些意外,但却也有欢喜。
“祁公子。”
仲藻雪完全不意外自己会喜欢上眼前的这一个男人。
他相貌清绝卓然,性情孤傲不折,自怀有一番风骨。那一份出尘的气质却是最吸引她的,而除此之外的,是仲藻雪在他的身上隐约的看到了那一份自己一直在追逐,却从来没曾触碰过的东西。
那是再很久很久之后,她才察觉到的事情。
是的。
在他的身上,她看到了自己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最想要活的样子。
站居庙堂高位之上,俯自躬身,立身建树,为国为民,为这碌碌无为的百年岁月留下一抹属于自己的颜色。
她想要这样的活着。
可是……
她不能这样的活着。
她要相夫教子,她要洗手烹羹。
那寄予他身上的又何止有她全部的爱恋与信任,是她全部的一切,她的精神,她的信仰 ,她的愿想。
在那一场雨中被他彻底的粉碎。
“嗒。”
穿过了那一片梨花似雪的春日小宴,是一场淅淅沥沥的雨落下来,那落下的雨好似无数根飞散开来的银针般敲打着白墙黑瓦。
她停下了脚步,站在了昭罪台的面前。
只是这一次的昭罪台上,没有围得水泄不通窸窣碎语的百姓,没有那挽着刑鞭的差役,没有那辱骂声与轻蔑声。
无数的雨丝从天屏中落了下来,倾如白练一般。
滂沱的大雨中,只剩下了她与祁青鹤两人对视而立,眼前的男人不知道在雨中站立的有多久,只是整张脸都淌着雨水,好似从水里打捞上来的落汤鸡。
四目相对之下,像是隔了千百万年之久。
整个世界只剩下了雨声,尽是无尽寒瑟。
她站在了那里神色平静的望着他,随后,像是一个过路的行客一般,举步继续往前走了过去了。
挽起的发微扬,她依旧是临安城中得所有人钦仰的倾城绝世。
就这样朝着他走了过去,一步又一步的走着,在他那有些湿濡的目光下,却是平静的没有任何波澜的与他擦肩而过。
像是走过了一个陌生的路人身边。
——此情应是长相守,你若无心我便休。【注1】
就这样掠过了他从他的身边走过。
“嗒。”
落下的脚步站立。
仲藻雪擡起了头,再一次睁开眼睛时眼前是一片漆黑,只天空上有一抹银色的月光缓缓地照落下来。
那月光轻薄如纱,皎洁如水,就这样静静的照着她眼前的路。
眼前。
依旧是那一座迷离之林。
只是这一次,那林中的雾却是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悄然的散开,在拨开了那一片迷雾之后呈现在眼前的,不再是那充满诱惑甜美美丽的梦幻森林。
而是阴冷的,崎岖的,一座举步维艰的吃人鬼林。
让人胆寒。
让人惊颤。
但脚下的路却是那么的真实,在这一双腿真切的踩上泥土上后,每一步虽然走的无比的艰难痛苦,充满了恐惧害怕。
但走过去的每一步,留下来的每一个脚印,却又让人是那么的安心与踏实。
“……”
那一双脚深陷入了泥泞之中,有些难以再往前继续走下去。
仲藻雪一只手扶在了一旁的老树上,只沉下了一双眸子,借着那一抹照下来的月光将一双深陷在泥泞中的脚提了出来,再继续往前走着。
父为天,夫为天。
但没有了父亲,没有了丈夫。
她的天,可从来都没有塌下来过。
沉下的一双眸,擡眸,那一双眸子微敛起,仲藻雪望着那一条被月光照下的未知的路,却是义无反顾的继续着往前走去。
这个世间,再也没有了父亲为她遮风挡雨,也没有了丈夫为她挺身而出。
——但她的天,却从来都没有塌。
走出了这一片迷离之林,仲藻雪停下了脚步,一只手扶向了一旁的树木,就这样站在了那高山之上俯瞰着世间。
看着一场雪簌簌的落下,脚下的黎安城却是一地尸骸,到处哀鸿。
作者有话说:
注1:“此情应是长相守,你若无心我便休。”后句疑似出自张若虚,但不确定,这句诗具体没有找到考出,暂备注佚名。
这一章对照50章浮尘,同属于意识流写法,还有半截放在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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