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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然是(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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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牢中登时熙熙攘攘的跪了一地的人。

这一方人全数的跪下后,被围在那里的那一方架子上蒙着白布的尸体却越显得瞩目了。

地牢里的壁火幽然晃动。

悬在头顶上的那一方架子更在经了风之后微生的晃动着,直发出了铁索“吱嘎”、“吱嘎”的声音,照落了一地的影子不住的流动着。

——你就不怕自己后悔一辈子吗?

陈列在一方架子上蒙着白布的尸体何其的刺目。

刺痛得他一时间难以呼吸,却是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一声又一声像是在撕裂着喉咙一般咳嗽着,明明像灌了铅般的一双腿却好像有些站不住了似的,再也难以支撑着他立在那里。

“咳!——”

一只手本能的撑住了一旁的桌子,却是悲怒高涌之下咳出了血来。

“大人!”见他摇摇晃晃的好似要站不住的倒下,一旁跪着的狱卒眼疾手快的扶了他一把。

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不信。

祁青鹤苍白着一张脸一手推开了那个上来搀扶着自己的狱卒,疾步走来,只一手便猛地拉下了那一块盖着死尸的白布,一双生冷的眸子定定的望着。

白布掀开了。

是一个小厮模样的人。

一个男人。

那一双盛着汹涌悲怒的眸子陡然一眯,无数的情绪在那一瞬间都被掩下。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底下跪着的狱卒连声求饶。

扔下了那一块盖着的白布。

祁青鹤脸色有些不好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狱卒一时间有些支吾。

“说!”那语气里明显的带了薄怒。

“回大人!是这夜里这小厮带着食篮说是奉大人的命令来探望那死牢里的雪娘。”被他这一喝直骇破了胆的狱卒连忙不停的磕着头,“小的见是大人的人,便放了他进来,怎么也不曾想到他带来的这些东西竟是有毒的!是小的该死!是小的失职!还请大人责罚!”

祁青鹤扫了一眼一旁那收捡好了的食篮,问,“犯人可无恙?”

“无恙无恙。”狱卒连声道,“那雪娘聪颖的很,不仅没有吃,还是她给这小厮灌下的毒。”

死牢的门再一次补打开了。

骤起的寒风一时吹动了壁上那正泠泠烧着的火,火苗不住的跳住着,连带着里面的影子也跟着晃动了起来,一层又一层的不住交织。

听到了又有声音响了起来,躺在里面的仲藻雪睁开了一双眼。

只看着赤色的火光照了来,狱卒将火把扎在了远远的高壁之上,便是将这一处的地方点得亮堂些。

仲藻雪躺在那一处干草里不动,只是睁着一双眼看着一双玄墨的靴子走来,立定在了自己的这一方牢门前,来的男人长身玉立,身上还披着一层寒霜色。

“大人。”狱卒扎好了火把,将这里边安置妥当了后向他行礼罢退下。

“这一次却是来的比我想像中要快。”仲藻雪躺在了那里望着他,淡道。

祁青鹤脸上的血色还是没有回复过来,像是想到说些什么,却又忍不住的咳嗽着。

仲藻雪身在了那里神色淡漠的望着他。

半晌。

缓缓从那里站起了身,向他踱了过去,“祁大人看着好似还未痊愈多有抱恙?”

“李氏之案我有再查下去。”祁青鹤咳了几声平缓了下来,“也知道你离开了临安后去了青柳村,得一个姓柳的山妇所救。”

听到这里,仲藻雪的眸子骤然锐利了起来,“你对三娘做了什么!”

祁青鹤望着她,道,“此案,我定会还你一个清白,你勿再有轻生的念头。”

“你若是敢对三娘也下手我定不饶过你!”仲藻雪一双手死死地握住了牢栏,语字狠戾的说道,“她这一辈子已经够苦了,好容易有了今天的日子,我不许你打破她的这一切!”

祁青鹤望着她,不语。

“你若要一个人来认罪,找我!我什么都认!”仲藻雪压低了声音咬齿,“不要再让更多的人不幸!”

祁青鹤望了她许久,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道,“你能认下多少的罪?”

仲藻雪面容生冷的望着他,道,“那就要看大人要杀多少的人。”

祁青鹤望着她,道,“我往下不断的查下去,不是为了让你认更多的罪。”

仲藻雪久久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眼前的人是生活的,虽然那一双眼生冷阴戾带有着对自己无尽的怨怒,但却是生活的,哪怕是只剩下了愤怒,但她却还是有安然无恙的立在自己的面前。

不是一具尸骨。

不是那躺在担架上,蒙着白布,再也唤醒不了的尸体。

祁青鹤望着她,那一双眸子有些怔怔的看着。

他知道她如今已是生念全无,怕只怕她虽然洞悉了有人想要害她,但也会饮鸩赴死撒手人寰。

地牢中的壁火微晃,无声的在一片黑暗里摇落下了一片的碎影,像是一面满是裂痕疮口的再也难以拼合完整的一面镜子。

那面镜子照入眼里,只将镜中的人面目全非的割裂成了无数的碎片。

祁青鹤喉结有微微的滚动,缓缓地擡起了手,像是想要抚摸上她的脸颊,试探着触摸着她的温度。

但那一只手就在方方要触碰到她脸颊的时候,被她转头避开。

“你不怕我杀了你吗?”仲藻雪转过了身不再看他,只在说话的时候微微侧眸,“那个小厮就在刚才不久,你站的这一个位置上,被我亲手灌下了那一杯毒。”

祁青鹤没有答话,只说,“李氏的案子我已有眉目,你既然为你的姐妹陈冤,便至少也要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日才得甘愿不是吗?”

仲藻雪背对着他,沉默了良久道,“此案若能陈白,我会代她谢你。”

牢狱里一时沉默了下去。

少有的平和,少有的没了争锋相对,少有的没有那刻薄的冷言冷语。但没有了这些之后,在时隔一年再相见,人物皆非之下,两人却又是一时间无话可说。

“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吃吗?”仲藻雪突然开口问。

祁青鹤望着她的背影,说,“你活着便好。”

仲藻雪却是笑了一声,低头间有些怅然若失的模样,她微微的侧过头,说,“这小厮说,这些饭菜是你亲手做给我的,你亲手剔的虾线,亲手剥的虾壳。”

祁青鹤一怔,一时间有些哑然。

寒风无声的吹过。

仲藻雪背对着他擡起头,道,“我虽然不信,却还是觉是恶心。”

说到这里,她微微侧过了眸,“犹其是我想到那一年我病下了,躺在床榻上眼巴巴的等着你回来时带给我一份杏花坊里的糕点,明明是顺路,你却还是没有走进去,半点儿也没有放在心上的忘得一干二净的空着手走回来。”

“我等了一天,后来,我不想再等了。”

“也不再稀罕了。”

——

自祁青鹤离开了殓司门之后,果不其然的埋伏在那里头的人有了动作,但好在单正阳赶得及时,带来的官兵扩散至了十里开外搜察着一应的可疑人等。

零零散散的正撞上了十来人,只是对方身手矫健,跑得实在是快,最后只逮着了一个人。

“说!到底是什么人?”

“谁派你来的!”

那一声喝还不待说完,便见着这个人刚刚逮着的人咬碎了藏在牙齿里头的毒药,可见的是个死士。

几粒掉落进殓司门的火星子,但到底终是没有燃起来酿成得大火。

赶过来的官兵一列分布开来,只把这殓司门守得那叫一个水泄不通,连一只苍蝇都难以飞进去。

“……”

一夜混乱,一夜忙碌。

单玉儿回到府衙的时候已经快到了四更天。

在被叔父劈头盖脸大骂了一顿之后,差了两个守卫将她送了回去,刚走到殓司门外不远的地方正遇到折返回来的祁青鹤,见他依旧是那一张生冷的望不出一丝多余情绪的脸,便忙迎上去神色焦急的问上了几句地牢里头的情况,在知道仲姐姐确实无恙后在心里大松了一口气。

“明日本官会再例行问查于你,望你今夜能好好想一想,不要再有隐瞒。”擦身而过时,祁青鹤说道。

“……”

单玉儿听到这一句话后有侧过头,神色满是复杂的望着他。

但没有等她再多说什么多问什么,他已经提步往殓司门走了过去,一手接过了单正阳的呈报,与师爷和文吏正在了解着他离开之后这里发生的一些状况。

单玉儿收回了视线,跟着两个守卫大哥一起回到了府衙。

那守卫将她安然送了回去后并不忘向赶过来的管家和嬷嬷们传达了单大人的命令,再三交待着他们要看紧着她,不准她再到处乱跑。

回到了自己熟悉的住处,但单玉儿却是再也难以入眠的只身坐在了屋内的檐廊下。

擡头间。

只见着人间是无处的飞花。

天上是一弦的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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