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东西宫略(七)(2/2)
“连你都向着她说话。”
纪舒绡忙跪下来,暗叹,果然宫中步步机关,一句话能让主子高兴也能让主子生气。
“娘娘让奴才如实禀告,奴才绝对不偏不倚,要是故意在娘娘面前邀宠,编排东宫对太子不好,娘娘难道不会心焦忧虑?”纪舒绡长长舒出一口气,“至于向着东宫说话,恕奴才直言,属实无稽之谈。”
“方才奴才还说东宫对太子不太亲近,真想骗了娘娘,奴才应该会说东宫对太子视若亲子,宠爱异常。”辩解完,她安分跪在地上。
殿内寂静无声,一炷香后,苏妘缓出叹息,“是本宫多心了。”
纪舒绡放松下来。
苏妘为弥补过错,让碧菡搬来一把椅子,“莫跪着了,赐坐。”
纪舒绡谢过,端正坐在绣凳上。
“萧汝好那边你可觉察到有何不对的地方?”苏妘一直认为萧汝好性子乖张,且她身边得力太监萧福经常出宫,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事情,被她发现并揪出,扳倒萧汝好指日可待,届时赵子恒也能重回她身边。
“奴才觉得她和太后关系微妙。”纪舒绡如实禀告,“或许娘娘可以加以利用。”
苏妘无奈笑道,“本宫怎能看不出,比起萧汝好,太后更加不喜本宫。”
“太后认为是本宫魅惑皇帝,霸占他,不让他雨露均沾。”苏妘目光放空,“可本宫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
太后与萧汝好再怎么面和心不和,那都是萧家的事情,本宫掺和不得。
纪舒绡沉吟,“如此。”
静下心,她又道,“东宫娘娘爱抽水烟,每次用过神魂皆飞,模样异常。”
苏妘眉尾一扬,“水烟?”她从胸腔里发出闷笑,“原来是这东西。”同时也清楚椒房殿上上下下被萧汝好贴身嬷嬷治得如铁桶一般,她之前没听过萧汝好爱抽水烟的风声。
越发觉得,自己派纪舒绡潜伏椒房殿是明智之举。
笑意还未敛去,苏妘摇摇头,“这点嗜好出现在她身上实在不太雅观,可水烟民间广泛,达官贵族间更是习以为常。”
接着,她又听到纪舒绡说,“奴才见识少,只是闻着水烟味道,彷佛还掺杂着别的东西……”
苏妘身子稍稍前倾,“细细说来。”
纪舒绡将她看到疑点说于苏妘去听,对方神色渐迷。
“所以说萧福经常出宫,采买的便是你口中的别的东西。”苏妘语气慎重起来。
纪舒绡话留三分,“或许是。”
“奴才是新来的,萧福不信任奴才,处处避着,奴才也不确定那东西是好是坏。”
苏妘笑道,“你呀你。这是在西宫,不用太过小心,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纪舒绡心道,我可不敢。
“若是好东西,萧汝好会藏着掖着不让别人知道吗?”苏妘凝视远处,“本宫小时盛行一物,名唤寒食散,食之全身发热,飘飘欲仙更是迷人心智,许多人卖妻卖女也要吸食,导致壮力减少,良田荒败。朝廷便下令禁止寒食散,过去数年,也不该再有。”
“方才听你描述,萧汝好很像服食寒食散。”
纪舒绡不言语。
苏妘猜想是对的,萧汝好确实用了寒食散。
如意已告诉了她,只是,知道那东西是何物,没有证据也是白想。
苏妘控制住心潮澎湃,“她简直自寻死路!”
“真是服用了寒食散长时间,会有毒性,且早被列为禁物,此一举,她便触动周国律法,哪怕太后有心想保,前朝后宫她未必能敌得过。”
目光移向纪舒绡,“选你来,是本宫之幸,心细如发,才发现萧汝好致命弱点。”
纪舒绡谦虚道,“还没有证据证明东宫吸食寒食散,娘娘先行稳住。”
“放心,本宫不是毛毛躁躁的人。”苏妘宽慰她,而后又问,“你觉得太后可知?”
“应该不知。”纪舒绡解释道,“娘娘也说服用寒食散是致命弱点,太后眼高于顶,要是知道,一定会狠心强逼东宫不准再用,抹去这个把柄。”
苏妘擡手捂住心口,极力平复狂乱的心跳,她预想中的心愿恐怕就快来临。
“你说的很对。”苏妘眯了眯眼,“太后也不知道萧汝好的秘密。”
得意过后,她饮口变凉的花茶,“萧汝好性子骄傲目中无人,竟也会用此下三滥的禁物麻痹自己,着实可笑。”
言语间的讥讽满的溢出。
纪舒绡莫名涌上一丝反感,擡眸看了看苏妘那张温柔姣好的脸庞。
实在是坐不下去了,便寻个理由告退。
苏妘知不能留她太久,给了她一些金子,“人情世故都能用到。”
纪舒绡也不推辞,拿了塞进荷包里,手碰到里面圆圆的东西,定了定神,也该赶回去了,不然椒房殿其他宫人起了疑心就不好了。
“感觉你不想帮助苏妘。”行到半路,如意突然冒出说道。
自从它和它“兄弟”融合后,如意实力大增,也愿意多告诉纪舒绡一些事,免得她像个无头苍蝇。
不遭别人的眼,纪舒绡走路轻快,也不需要时刻微躬腰身,“没有,只是觉得,后宫会“吃人”,苏妘面容婉约姣善,原来也很会算计。”
如意是知道纪舒绡和萧汝好发生过的事儿,“是你不喜苏妘算计?还是不喜苏妘贬低萧汝好?”
纪舒绡一时呆住,经历也颇多了,如意还是头一次多管闲事。
整个人变得不自然,纪舒绡扭扭捏捏,“我不喜什么?别来揣测我。”
“忘记说了,我多了一块“躯体”便如同人多了一窍,喜怒哀乐嗔痴怨,感受增多。”停住,如意又道,“譬如昨晚,你满脑子都是”
“不准说!”纪舒绡脸红。
如意道,“只许做不许我说?”
索性掐断和如意的联系,纪舒绡吐出一口气,轻轻拍打额头,让自己提着精神。
她回来的凑巧,萧汝好刚醒。
醒来就要沐浴,扒住床沿的指尖发白,昏昏沉沉。
冬娘瞧出来不对劲,伸手探向她额头,热的厉害。
忙让流月去请太医。
冬娘焦急道,“定是娘娘太贪凉,又不好好用膳的缘故。”
萧汝好重新躺回床上,薄裘堆在身侧,身上的月白抹领素衫紧紧贴附着,波澜起伏明显。
“倒杯茶水来。”冬娘头也不回吩咐道。
纪舒绡离的近,端茶呈给冬娘。
免不了看到萧汝好虚弱负怜的样子。
因为发烧,她脸颊通红,芳唇红若鲜血,勉强睁眼和纪舒绡对视。
“你。”她只发出一个音节,润了润唇,眼下不是开口的好时机。
身上热的难受,萧汝好想要解热,昨夜那些抓挠心肝的极乐再次席卷。
她活的无用,贪图享乐来填补内心的空缺与堕落。
“娘娘,喝些水。”冬娘要喂,萧汝好喝下,不解渴,就像干涩龟裂的田里只泼了一盏水。
“冬娘你去小厨房为本宫做翠玉豆糕。”萧汝好长睫半垂。
冬娘不想离开,但萧汝好开口要吃,冬娘也不好扫兴,吩咐纪舒绡,“娘娘病了,你守好她,等太医到。”
纪舒绡低头称是。
萧汝好午睡不喜欢殿中有太多宫人,冬娘走后,只剩下纪舒绡和另外两位宫女。
萧汝好在床上辗转了一会,伸手用力扯下床边帷幔,“你们两个出去!”
两位宫女从对方的眸中看出诧异一闪而过,遵守主子的命令迈着小碎步走出椒房殿。
瞬间只剩她们。
“你过来,再近些。”萧汝好拧紧眉头。
“娘娘有何吩咐。”纪舒绡毕恭毕敬,萧汝好伸手扯揪住她衣领,嘴里斥道,“假正经。”
吐气如兰,纪舒绡招架不住,面上挂了点羞,“娘娘,万万不可,昨夜为您解药以下犯上”
根本没给她说完话的机会,带着热意的唇循着声音撵去,贴合在一块。
重重的鼻息交汇,软温的手臂绕上她的后颈。
心口那股焦灼的热得到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