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二、唯一(2/2)
诊断显示,青年的病遗传因素占主导,治愈难度比起非遗传性更大。他不惊讶,同时也并不悲观,当初他是看着易畅的母亲如何逐渐好转的。
他们需要的,只是时间。
……这一次,绝不可以再出任何的差错。
手肘撑着椅子的把手,他闭着眼休息着,但神智却格外的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有急促的呼吸声。
“对不起,对不起……”
他猛地睁开眼,很快站了起来走到床沿,发现青年正不停地摇着头,应该是做噩梦了。
他拿起一边的手帕擦了擦他额上的汗,手臂却被用力挥了开来,一双干净的眼猛地看向他,眼中却满是混乱与失控。
他吞咽了一下,试探地问:“……小畅?”
对方看着他,表情似乎有些害怕,嘴角抽了抽,轻声道:“哥……”
……他认得出他。
心里隐隐地有了些喜悦,他点头道:“是我。”
他慢慢更靠近了一些,说:“别怕,我们躺下好好休息,可以吗?”
当他的手抚上青年的背时,对方像触电般避了开来,像是对他有着强烈的抵触。
“怎么了?……不舒服吗?”
这时,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两个人都抖了一下。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号码,发现是荣恬的来电,便将它摁断,随后关了机。当他擡头时,却看到青年的目光正落在一边,像是在看着床边的柜子。
他顺着他目光看去。
进入视野的,除了一盒烟和一支钢笔外,还有一串钥匙。钥匙上面套着的,便是那个当初失而复得的,带着圆环吊坠的钥匙扣。
他看得也有点出神,不禁勾起嘴角,将那串钥匙拿了过来,道:“还记得这个吗?”
他还记得那天青年的眼神。那是他第一次如此害怕,他们会再也回不到从前。
……事到如今,他终于为他的自负付出了代价。
他认真地看着他:“那天,你把它扔给我的时候,是不是觉得,我已经无药可救了……?”
“……”
易畅静静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
皎洁的月光下,那只鸽子的刻痕像是有魔力一般,散出一道道悚然的光,狠狠击穿了阻挡着回忆的壁垒。
意识,如抽丝一般被拉扯了出来,被迫面对着那一块块被刻意埋藏的碎片。
那些沉重的,拼凑成无尽黑暗的碎片……
突然,他看向了这个男人。
“对不起!……”他弯下腰,一次又一次,“哥对不起!对不起!……”
“……怎么了?”
沈煜升被他的反应吓到,紧紧握住了他的肩,柔声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不用……”
“不,不是,不是……”
手肘被用力反握住,青年的肩无规律地起伏着,此时黑曜石般的眼正凝视着他,恍若深渊。
“对不起!……是我杀了他!是我杀的他,我杀的……
他皱紧眉:“小畅,你在说谁……?”
他焦灼地看着他,但青年并没有回答他,只是自顾自地,不停地说着:“我明明,我明明知道你爱他!但是,我拍那张照片,那张照片……”
“……”
他怔住。
一时,心如同被狠狠捅了一刀,痛得无以复加。
“你恨我吧?……你是不是很恨我?”
青年有些急切地问着,但好像又不需要他的回答,“你恨我是应该的!我也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
混乱无序的话中,渐渐地夹杂了哭腔。
对方又突然握住他的双臂,低声地,乞求般地道:“哥,你原谅我好不好?!我错了,我错了……你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
浑浊的夜色里,浓黑的眼睛真诚地看着他,就像从前无数个时刻一样,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在乎着他的每一种感受。
汹涌的情绪快将他淹没。
他深吸了一口气,倾身紧紧拥住了瘦削的身体。
怀里的人不安地挣扎着。他越是挣扎,他抱得越紧。
渐渐地,厉声的喊叫变成点滴的呓语。
他听到了沙哑至极的哭声,胸襟上有了些透彻的湿意。
不知过了多久,他闭着眼,垂下头在青年的耳边道:“易畅,你听好了……我不恨你。”
“……”
“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
“……我从来,都只有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