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鸟归栖(2/2)
姜徊酌跟在言臻身后时,被林或叫住了。
“姜博士,你能留一下吗。”
“好,”姜徊酌对言臻说:“在外面等等我。”
病房里两个人相视半分多钟,姜徊酌低笑一声,问:“你把我留下来,又不说话,是想要我猜么?”
“姜博士,”林或的眼神中带着些许不甘心,一晃即逝,“我以前总觉得我和你不差什么,以为言臻不选择我是因为上一辈。可他刚刚的话却反复告诉我,他永远不会选择我,他永远爱你。我真的很好奇,他为什么那么爱你。”
姜徊酌没回答。
“现在我才明白,是因为你给了他依靠,拯救了他,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会哭会笑有血有肉的言臻。在出明山发生猪瘟时,你第一时间赶到他身边。在所有人都没有相信他时,你站在他那一边……”
“林总,”姜徊酌打断了他的话,“你说错了。”
林或问:“什么?”
“这些年里言臻会笑,他也有血有肉,他并不是因为我这样的,而是他本就不需要治愈,好好长大,是他对自己生命最大的尊重。”姜徊酌蓦地想起言臻来面试的那一天,他嘴角弧度轻浅,眸中满是爱意,“而我爱他,爱他不屈的灵魂,爱他勇敢赤诚,爱他永远生动鲜活不服输,爱他的每一个时刻。”
……
离开医院已是深夜,路上偶尔经过行人和车辆,街边霓虹长亮。
透过高楼能瞧见天际线的深蓝,迎面走来一个人,带着针织帽和围巾,与他们擦肩而过。
人世间从不停止流转,所有的人背着遗憾或圆满走在生命的洪流中。
他们与无数人打着照面,又匆匆擦肩,此生可能只见一次。
幸好,他们在这世间,两次抓住了对方的手。
第一次分别,第二次永恒。
“我还有件事情没告诉你,”言臻说。
姜徊酌转头看了他一眼,回眸凝视着天空,说:“我知道,你想说,那次车祸,救下你的人是我。”
言臻迟疑几秒:“你怎么会知道。”
“你开车去找我那次,任肖提了一些,我猜到了。”
言臻喉结滑动着,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是该说“谢谢”还是该继续讲。
“嗯,”他应了一声。
“那时候我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问我脖子上的痣。”姜徊酌捏了捏这人的手指,“怎么一直不跟我说。”
“我不是因为确认了这件事才爱你的,”言臻知道姜徊酌没有误会,但还是要自己再解释一番,“我能分清感激和爱,只是很巧,这两种都给了你一个人。”
“我知道,”姜徊酌拉着人停下,说:“不哭。”
他们正好停在路灯下,大衣上都被裹着一层昏沉的光。
光影落在言臻的睫毛上,照清楚它的颤动,又与里面的泪水相映,闪闪发亮。
冷风骤起,姜徊酌把言臻拉近了些,擡手要蹭去这人眼尾的泪水,忽然虎口一丝凉意,动作停在半空。
“下雪了。”姜徊酌说。
言臻擡头,一片雪花落在他眼睫上,他轻眨,眼泪至此滑落。
四周雪花零落,显得这人间寂静缓慢,言臻流着眼泪说:“姜徊酌,我爱你。”
他还说:“姜徊酌,那几年我真的很无助。”
“姜徊酌,明明也就十三年,我怎么经常觉得,这十三年那么长。”
“姜徊酌,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爱我。”
“姜徊酌,其实我、真的很累……”
姜徊酌撚去这人的泪水,把他拥进怀里。
言臻喃喃诉说着自己十三年里的苦楚,这些从不示人的无措慌张,他掉着眼泪,一点点讲给姜徊酌听。
那些晦涩年月里眼泪留不住的东西,现在姜徊酌都还给了他。
后来说累了,雪片纷扬不息,在地面上留下浅浅一层。
姜徊酌背着言臻,边走边哄人:“太冷了,别睡着,到车上再睡。”
言臻说:“好。”
他借着路灯看到姜徊酌侧颈的痣,盯了一会儿,冰凉的唇在上面落下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