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兽(2/2)
“你的意思是……”赛拉诺觉得有点匪夷所思,他艰难地开口:“你的意思是这种植物是从……从你的血……”
“也不完全是。”濯音对于这种说法显然也感到无比尴尬,他扭过头去,指了指更靠近巨兽的位置:“那边还有很多……总而言之,它们是一种需要依附龙裔才能够生长的植物——这就是为什么卡厄斯必须和我合作。”他停顿了一会,又补充道:“当然,他们也可以杀鸡取卵……不过我想,这样做只能保证一时的供应……”
“供应?”赛拉诺追问,他本以为卡厄斯是拿这种东西来吓唬人的——就像他前几次出现的幻觉一样。
濯音点点头:“这种成分可以被混入药物或是香薰中,至于之后的事……我想你也猜得到。”
“幻觉?”这就解释得通他为什么总能在沉入幻象之前嗅到一股奇特的味道了。
“经过特殊处理后,长时间吸入这种东西,会影响到人们的记忆——以及情感。无论是爱还是仇恨,都会变得极易被挑拨和煽动……说来惭愧,这原本是龙裔的一项本能,现在却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到这个地步……”濯音说,他的眼神暗了暗,赛拉诺甚至怀疑他在大夏的经历也与这东西脱不了干系。
“就没有什么……呜呃?!”赛拉诺还想再问些什么,然而随着一阵剧烈的晃动,他和濯音又回到了卡厄斯的深红幕布后,后者看起来十分虚弱,表情痛苦地蜷缩在地板上,汗水不断地从他额头滴落。他像是被捕捞上岸的鱼一样挣扎,瑟瑟发抖着,好一阵子才平息下来。
赛拉诺舔了舔嘴唇,不好意思再多问,待濯音脸色稍稍恢复,他才凑上前去,等待着对方表态。
“抱歉,让你见笑了。”濯音摇了摇头,仿佛这样就能把方才那些不好的体验从脑子里清除似得,他爬起来,盘着腿坐在地板上,以一种有点像是神秘学家们冥想的姿势深呼吸几次,皮肤上隐喻可见的鳞片缓慢地褪去,那对角和尾巴也不似方才那么鲜亮。直到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他才睁开眼睛:“卡厄斯想利用这种植物来为自己牟利……”他停顿了一会,才以一种不确定的语气问:“你是不是……被卷入过某个幻觉中?一片林地?”
赛拉诺立刻想起了那种不愉快的感觉,于是点了点头,他现在可以确定眼前这个人至少和林地幻象中的是一个了——即便不是濯音,对方也没有表现出想要伤害他的意图。
“那是一次试验。”濯音说,表情凝重,“可以说,那是一个……共同梦境。”
“呃?”赛拉诺有点困惑,“也就是说……”
“想象一下,”濯音苦笑着解释,“所有人的思维都被固定在一个模式下,都生活在某个人的幻想中。”
……听上去像是什么离奇的奇幻故事中才会出现的场面。赛拉诺想。
“人们的幸福被同质化成了一模一样的东西,”濯音继续道,“这么说可能有些过于概念化……打个比方:老者追求的快乐和一个小孩子追求的显然不会是相同的,如果让一个小孩子进入老者的‘快乐梦境’,他只会得到一个昏昏欲睡的火炉、一本书、一些他听不懂的音乐或其他什么,反过来,让一个老者去沙滩上堆沙堡也是荒谬的。我所说的这些还是在没有涉及到更过分的事物的情况——倘若这个‘梦境’的主人希望全世界都受他的奴役呢?那么被拉入这个‘共同梦境’中的人们就只会接受他这种不平等的思想,放弃自己的想法,乖乖地听他指挥了。”
赛拉诺不由想象了一下,打了个寒颤。
“然而更恐怖的是,这些人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的被奴役了。”濯音摊开双手,表情无奈,“说句不那么好听的,你以为大夏人为什么推翻龙裔的统治?……也许我们可以在物质上贫穷一些,然而精神上的不自由才是人们难以忍受龙裔的根本原因。这些事情你去问大夏的使者是不会得到答案的……”他的语气变得有些讽刺,“这就是我在这里的原因——有人指控我利用龙裔的身份来……操控官员。唉……真没想到,我已经从世界的一端逃避去了另一端,这些事情还是如影随形……该说这是世界大同呢,还是我本人必然会引起祸端的命运……”
被灌输了这么多新的概念,赛拉诺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他看向濯音,神情复杂地问道:“那……这种东西有没有什么——”
“没有。”濯音很干脆地断绝了赛拉诺的美好假设,“不如说,大夏人对于这种植物的态度也很捉摸不定——一部分人认为这是可以被利用的,比如用在外交或是军事行动上;另一部分人则觉得它难以控制、有违道德,应该被禁止……虽然明文规定更偏向后者,但……如你所见,希望用它实现自己野心的人不在少数。”
“可是,它只有龙裔能够……呃,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赛拉诺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他本想说“如果只有龙裔能够培育这种东西,干脆把他们都控制起来”,然而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傲慢。
“这又不是你的错。”濯音对此倒是坦然,“不如说,你我都是受害者。这个问题大夏人吵了几百年都没有吵出个所以然,我可不指望它能在异国他乡解决。”
他抻了抻腰,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了,语气自然了不少:“现在,我们还是抓紧解决自己的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