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间（2/2）

迈耶先生从摇椅上站起来，慢悠悠地、不起眼地走向窗边，一张卷成细小树枝状的便签纸正和其他枯枝、树叶一起埋藏在窗台薄薄的积雪中。

迈耶飞快地阅读完了字条，几分钟之后，它们会变成壁炉中的灰烬。

总有人需要牺牲，他想，无论是维埃南的君主还是他，都只不过是漫长岁月中的一小段故事而已。

他盯着那翻腾的火焰，似乎已经看到了这座城市——这个国家的未来。

弗洛里安的羽毛笔在信纸上洇开一片，他看着那墨渍出神，原本想写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将那张刚写了个开头问候的信纸揉成了一团，扔进了壁炉里。

那女孩……他闭上眼睛，那个瘦小的东方人的形象就从这一片黑暗中逐渐走了出来，她的眼睛很亮，好像一只优雅而危险的黑豹，只是收敛着爪子和獠牙，询问他：“要不要合作，乐师长？”

“什么意思。”他沉默良久之后才问，而那女孩接下来说的事情则让他大跌眼镜：“我们打算建立一个没有国王的国家。”

弗洛里安保持着沉默，他看向那个女孩，琥珀色的眼睛里流动着复杂的情绪。

“哦，您别误会。”女孩继续道，“我们并不是对凯撒有什么意见，而是对所有贵族。”她说得没什么感情，看得出，这并不是她自己的想法，也许是那个幕后主使这么教唆的。“人们生而平等。”

“为什么是这个时候？”弗洛里安问，他没有直接表达自己的立场。

“皇帝和教皇起了冲突，维埃南国内又暗藏着动荡——您从卡厄斯的行动就能看得出，人们确实对于这些特权人士存在着不满情绪。”女孩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也许是因为她根本不理解这些话真正的含义，只是靠着记忆复述，“不过别担心，这只是一次温和的尝试而已。”

“从来没有什么‘温和’的革命。”弗洛里安摇摇头，他想起邻国高卢——一个曾经辉煌的帝国，年幼的国王与凯撒有着相同的命运，然而却缺乏相同的魄力，任由那些大贵族们驱使，最终只留下一个“失地王”的名号。

国民无法接受这样的落差，日益增加的苛捐杂税也让他们难以维持生计，最终的结果就是人们走上街头，在持续数月的街垒战之后，军队镇压了叛乱，大多数人在抗争中死去，而那些存活下来的“幸运儿”则被扔进了监狱，等待他们的只会是比死亡更加残忍的酷刑。

“您和我说这些也没有用。”那个东方女孩说，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依旧冷漠，“我只是负责为主人传话，仅此而已。”

他们两个打量着彼此，也许只是在沉默中互相交锋。

“所以，您并不愿意合作，是吗？”女孩轻轻地说。

弗洛里安垂下眼睛，保持着沉默。

他坐在办公桌后，尽管皇帝的办公室与他现在的位置仅仅有几面墙壁阻隔，他还是敢掏出纸笔，写下这些“大逆不道”的句子。

哦……也许皇帝对着一切都一无所知呢。他想，心里莫名地翻腾起一股得意。

既然这些贵族们能把凯撒从库斯特里擡上维埃南的皇位，那么同样也可以将他驱逐出去。他想，在信纸上言辞激烈。

虽然他们的计划里出了一点小小的差错……比如那个突然出现的东方人，还有那个尼亚斯的小乐师……不过这都是无伤大雅的问题。

无论是“乐师长”还是“大夏龙裔”，都不过是一些用来遮蔽视线的烟雾，就连教皇也被他耍得团团转。他得意地写下这些“功绩”。

谁能想得到幕后的主使只是一个小小的……他写到这里的时候自嘲地扬了扬嘴角。

哪怕是高卢的事情，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他就像是一片笼罩在欧罗巴大陆上的阴云，在漆黑的阴影中酝酿着雷暴与疾风骤雨。

现在只剩下了唯一一点不确定性。他继续写到，在他们最后的计划开始之前，他必须叫人处理掉这个“不确定因子”。“那个尼亚斯人。”他在信纸上写下他的名字，“无论如何，我们必须让他……”

他犹豫了几秒，像是不忍心对这样一个年轻人下手，不过片刻之后，他就补完了这个句子。

最后的命令也已拟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