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费尔(1/2)
舍费尔
凯撒最近时常觉得一切都有些……错位,不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但他又无法找到这种微妙感觉的来自于何处。
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比如他的乐师长。
他一向信任弗洛里安,即便对方的姓氏是巴弗利亚——维埃南境内最古老的氏族,保守派的典型——即便对方有时会为了维护家族的利益而站在他的对立面,但那是“暂时的”,他深知弗洛里安在思想上是个和巴弗利亚格格不入的进步派,在某些方面甚至比他自己都要激进一些。
如果说他们两人都是锋芒毕露的锐器,那么,在不断的交锋中两人反而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默契,就好像在互相打磨,互相成就。
然而,他总觉得对方最近有些……畏手畏脚。
除此之外,还有那个尼亚斯人。
他知道对方总是会多想什么,有时只是因为一点小小的、声调或语气上的变化就要胆战心惊许久,末了还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跑来结结巴巴地询问自己有没有原谅他——天知道他为什么在对方心里留下了这种印象。他知道赛拉诺缺乏所谓的“安全感”,尤其是在他和安娜公主的婚约之后,因此他在这五年中尝试了不少方法去弥补这种缺失,拉近他们的距离,然而,仿佛在一夕之间,这小家伙就又回到了过去那种随时会从他身边跑开的状态,这让他懊恼不已。
究竟是哪一步走错了?凯撒想。
他将羽毛笔搁下,留下批改了一半的文件摊在桌面,金桂叶皇冠也被他一同留在那里,好像这样就能暂时逃避他生来的职责似得。
也许是因为那场恶性的风寒让我休闲惯了。凯撒想。
他背着手,在办公室内踱步,即便这间房间布置豪华,又算得上是皇宫里比较宽敞的私人空间,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像个困兽,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囚禁在这个白金色的牢笼中,终其一生都无法逃离。
他在窗边停留了许久,从这个角度能够看到剧院的花园。那颗老树的叶子已经快脱落尽了,只剩下少数几片在干巴巴的枝头茍延残喘,在院子里练习的高音歌唱家们就以此为乐,打赌谁能把这些叶子用声音“叫”下来。一些小孩——也许是剧院的工作人员的孩子,则对此不以为意,随意地攀爬上去,又从低矮的枝桠上跳进扫好的落叶堆里。
“陛下,您要知道,这片大地上有人除了自由就一无所有了。”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房间里。
凯撒转过头去——是舍费尔,他的医生,唯一一个被他许可不用敲门就能进他的办公室的人。尽管他对于他们的相遇有些模糊,但他不得不承认,舍费尔的药物是为数不多的能够缓解他的头痛的东西。
更何况,比起药物治疗,他觉得这人在心理疗法方面更胜一筹。与舍费尔相处总是令人愉快,就好像那双绿眼睛有什么催眠的魔法似得。
凯撒耸了耸肩:“你没必要用这种‘宗教’的方式。”
舍费尔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尽管他过于明显的颧骨让他看起来有点不近人情。“抱歉,陛下,习惯总是难以纠正——我曾经是教堂的神父,习惯了和前来忏悔的人这么说话。”
“你是在暗示我也需要‘忏悔’几句吗?”凯撒说。
“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倒是很乐意再担负起过去的职责。”舍费尔说,他熟络地从置物架上取下茶叶罐,“或者,我们来谈谈?”
凯撒叹了一口气,“随便吧,只要不是批改那些小学作文一样的东西,我都很乐意。”他从窗边绕回来,放松地坐在沙发上,默许了舍费尔给他递上一杯茶水。
“我只是听说您最近忘性很大。”舍费尔说,在凯撒对面坐下,“所以有点担心您是不是复发了什么病症。”
“我好得很。”凯撒说,声音有点不悦,他总觉得被人当做病人是一种无形的蔑视。“好吧,只是有点错位罢了,我猜也是幻觉的后遗症?”他记得自己在罗曼城谈判的过程中确实和教皇起了冲突,而对方的术士采用了一种特殊的攻击方式,叫他产生了一段时间的幻觉,尽管最终谈判还是不欢而散,但至少他们解决了一个问题:在武力方面,维埃南依旧能随时威胁到教皇的地位。
“真是奇怪,这些文件写的东西我总觉得曾经见过。”凯撒继续道,“还有什么婚约……我记得几年前就已经和那个基辅罗斯女人浪费过时间了,现在他们居然说我们应该开始策划婚礼……啧,也许确实是我记错了也说不定,但这种感觉令人厌烦。”他耸了耸肩,喝了一口茶——这类东西他向来品不出好坏,只是觉得舍费尔带来的这些要比他先前尝试过的要甜一些。
“那也许是因为幻觉干扰了您的思维方式。”舍费尔说,“不过无须担心,这种影响会逐渐消退的。”
“是吗。”凯撒有点怀疑。
“大概需要三四个月的时间。”舍费尔补充道,“也没有什么好的治疗手段,陛下,只能等待它慢慢消减了。”
哼……在此之前,别出什么岔子就好。凯撒想,他看向舍费尔的眼睛,而后者则悄无声息地偏开了视线。
维埃南的冬季总是来得很快,像个急躁的演员,等不及上一幕的秋日结束表演,就立刻跳上舞台,开始了自己的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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