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取所需(2/2)
“爱人”,他们之间的关系当真可以如此定义吗?他晕晕乎乎地想,完全被这个词冲昏了头脑。
“如果你不愿意来也没关系。”凯撒见他半天不说话,又继续道,“只可惜我本想委托你——”
“我愿意去,陛下。”赛拉诺立刻说,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表现得太过于莽撞,于是又闭口不谈了。
凯撒注视着他,给这个腼腆、敏感的少年——啊,他已经不能够用这样的词来形容他了,赛拉诺已经成年,于是他换了另一个词,年轻人——他注视着这个年轻人,给了他足够多的时间来平静下来,才继续道:“我想委托你写一些宗教用曲。”
赛拉诺有些迟疑——虽说他可以不关注政治,但是被塞在皇帝身边,即便他不愿意,或多或少也会了解一些,更何况相关的讨论在维埃南满天飞,他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您不是……呃……和教皇……”赛拉诺犹豫道。
凯撒耸了耸肩:“当然,我是和教皇有冲突,但冲突不是我的‘本意’,所以我还是得解决这件事,安抚这些被风吹草动就吓得不敢动弹的人。哦当然,你把它当做是练手就可以,如果写得好那确实不错,写得糟糕我们也可以把它扔给教皇,叫外人来猜想我的意思吧。”
凯撒说的很直白,但是没有一个文艺创作者会乐意听到别人对自己的作品的恶评,然而赛拉诺刚暗自决定要认真对待这份委托,凯撒就继续道:“具体的要求等弗洛里安确定吧……我们现在来谈谈其他需要解决的问题。”
“其他问题?”
“基辅罗斯的安娜。”凯撒叹息着说,“弗洛里安说得对……当你在修道院说出那种话的时候我确实有些……恼火。”
赛拉诺不解,他觉得自己只是把事实说出来了而已,维埃南和基辅罗斯的婚约也算得上是一条重磅新闻,更遑论维埃南的大街小巷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给新闻添油加醋,传到他耳朵里时,恐怕这件事早已确定了。
“没人愿意在喜欢的人面前暴露不堪的一面。”凯撒说,他这句话使整个房间的气氛变得有些……滑稽。
尽管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示自己对赛拉诺的好感,然而对方还是离他那么远——不只是距离上,他甚至觉得自己快要抓不住这阵风了。
“过来些,我有时真的怀疑到底是哪一点让你对我这么生疏。”凯撒说,为了消除他自己的不安而命令道。
“也许是因为您是皇帝……”赛拉诺说,不过他想的是另外的句子:也许因为凯撒是一只狮子,而他只是一只小羊,无论狮子表现得如何温柔平静,那些尖牙利齿总是存在的,尤其是在……
尤其是在伤痕已经被造成的情况下。
不过他足够“愚蠢”,愿意再一次靠近。
凯撒把他拉进怀里,在一阵混乱的呼吸和衣物的摩擦之后,他们两人倒在了沙发上,没什么形象。
“我上一次做这种蠢事还是……”凯撒说,不过他明智地刹住了话头——他不愿意让赛拉诺再多想什么了,他可不想让这个年轻人知道他曾经错过了什么。“还是在库斯特里。”他随意编造了一句,“我和一个农夫的儿子从谷仓的通风口爬了进去,然后我们都摔在了干草上,干草叉离我的胸口只有半个手臂的距离。”
然而赛拉诺比他想得还要天真,他感受得到贴在自己身上的温度慢慢地上升了,过了一阵,他才听到这个尼亚斯人带着可爱的口音的回答:“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我记得我在什么时候说过,你可能要把大半辈子的时间都花在向什么人道歉上。”凯撒说,他把胳膊圈在赛拉诺的腰上,尽管现在的天气已经不算凉爽,但他还是很乐意这么做。他像是品鉴一道菜品似得在尼亚斯人的颈窝边嗅了嗅,火绒草的气味,他一直很好奇这种味道来源于何处。
是啊,这也许意味着我永远在犯错。赛拉诺想。那种割裂的感觉又袭击了过来,他一面觉得自己是如此的低贱,就像是商店里售卖不出去而一直降价的粗糙商品,只要这个人——这个耀眼得像是要把全世界的目光都吸引走的人轻轻勾勾手指,他就像是着了魔、入了魇,一切都可以被谅解了,一切都可以被消融了,他愿意一次次地拥抱这个刺痛他的人;另一面,他觉得自己又是如此的……被眷顾,无论是最令人羡慕的命运还是令人同情的,他都经历过了,幸运的是,目前看来前者占了上风。他拥有了物质,亦拥有了精神,尽管有时令他苦恼,但命运显然不会停止她们的演出,他也并不知道,她们要赐予他更多,无论是苦难还是幸福。
他们这样安静地拥抱了一会,直到赛拉诺的心跳逐渐恢复到平静的频率。
“还记得我问过你的问题吗?”凯撒说。
“哪一个,陛下?”
“你会留在我身边吗?”凯撒沉默了一阵,“和基辅罗斯的婚约并非我的意愿。”
赛拉诺没有回答,事到如今,他只觉得语言完全没有办法作为行为的束缚。也许在某一天、某一个瞬间,他们又会像之前那样无法互相理解,转而变成对立的……他只是安静地靠在凯撒怀里,将胳膊搭上了对方的肩膀。手臂上的伤口又传来一阵未完全愈合的钝痛。
“我有时候真想就这么辞职不干。”凯撒也没有再追究这个问题,即便是坚硬的铁器,被攻击后也会留下痕迹,何况是人心呢?他需要时间来慢慢愈合这个尼亚斯人的伤口。“去欧罗巴的其他地方——去东方,去水手们的船上,或者骑马穿越沙漠……但总是有人推着我——也许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那个戴皇冠的凯撒。我为什么不能像世界上的其他君主一样呢?庸俗、碌碌无为又快乐,和他们同样愚蠢的国民一样……”
“正因为这样……”赛拉诺轻声说,“正因为这样,他们才都比不上您。”